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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将至，这天气实在不宜出门。殿下急招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一边说着，梅长苏一边侧身，冲他做了个请坐的姿势。
萧景琰像没看见一样，只盯着他：“苏先生麒麟之才，手段高绝，瞒人耳目来见我一面这种事，总该还是做得到的。”
梅长苏一怔：“殿下心中似是有火？”
萧景琰的火气就算消了大半，此时看见他这样平静的面容，骤然又升了起来。
“霓凰郡主今日在宫中遇险之事，你可有什么要与我解释的？”
梅长苏细细一想，便知道他或许以为关小鱼早就告知了自己，自己今日是利用郡主来打击太子与越贵妃，霎时愣了：“殿下的意思是，这件事是由苏某刻意为之？”
“难道不是吗？若不是早就知道昭仁宫会发生什么，时间何至于如此恰巧？我若到早了，便是私闯内宫，我若到迟了，便救不下郡主。你提醒她防备后宫手段只是个小恩情，而如今，越贵妃因此事遭到贬斥，我又对她拼死相护，云南穆府承我这么大一个人情，何愁不为我所用？长公主告诉你提醒郡主防备后宫手腕，你有时间提醒她防备皇后，却没有时间提醒她防备越贵妃？”
他冷笑一声：“苏先生真是好手段。”
看着他的神色，梅长苏一时有些怔忪。
他实在没想到，靖王殿下会想到那儿去。
虽然关小鱼说自己知道过去未来，但毕竟未曾亲眼所见，所以怎么也没想到靖王殿下竟然如此相信她早就知道郡主会遇险。上午救下郡主已叫他耗费心力，他也未去想靖王会怎么看，怎么想。
可是他却忘了，他不是林殊，在靖王殿下的心里，他是麒麟才子梅长苏，他只是个几面之缘的谋士。
那个曾对他全然信任的萧景琰，现在正皱着眉，高高在上的看着他。
“没想到殿下，会对苏某生出这样的想法，真是让我深感意外。”
梅长苏想起别的事，神色有些冷淡散漫，萧景琰一字一顿的告诉他：“你听着，苏哲，你即认我为你的主君，就必须明白我的底线。”
梅长苏放下茶杯，问：“殿下的底线是什么？”
“我知道你们这些谋士，不惮于做最阴险最无耻的事情，我也知道你们这些人射出来的冷箭，甚至连最强的人都不能抵御。我的兄长，我最好的朋友，他们全都死于这样的阴谋。我绝不能让他们看见我，也变成一个像那样不择手段的人。”
听他这么说，梅长苏轻声应他：“殿下放心，你绝不会成为这样的人。”
“我不要求你能理解，什么是军人铁血，什么是战场狼烟。但有些人，不能伤害，有些事，不能利用。如果连那些血战沙场的将士都不懂得尊重，我萧景琰，绝不与你为伍。”
他的眼神是冰冷的。梅长苏不必抬头，就能感受到那样冷的视线从额贴到脚，带着高高在上的正义与清朗，像是要把他所有的阴暗丑恶都劈成两半。他问：“清楚了吗？”
梅长苏垂下的眼睑像两泊漆黑的湖，静谧的沉淀下那些曾经也同样高高在上的爽朗的刀光剑影。
他答：“清楚了。”
说完后梅长苏笑了笑，那笑容太客套，也太疏离。
“殿下所言，苏某自当遵从。既然今日是来定规矩的，可否容苏某也说几句话？”
萧景琰想想，坐下，任由梅长苏亲手倒了杯茶奉过来。
“请讲。”
梅长苏看着他，认真的说：“想要对付太子和誉王这样的人，光靠殿下的一腔热血是不行的。苏某的存在，就是不让他们的阴谋得逞。想要对付他们，一定要比他们更狠。否则稍有不慎，我们的大业就会万劫不复。殿下心里应该很清楚吧？殿下的底线，我绝不会触碰。也希望殿下以后对苏某不要再有任何的猜疑。”
萧景琰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躲，梅长苏继续说：“比如，庭生。”
虽然关小鱼跟他说过梅长苏知道庭生是谁，但真的听到这人当面说起，萧景琰心里骤然绷紧。
靖王殿下侧过脸，没有看他：“我做人一向光明磊落，唯有此事不敢拿在人前。你们若真想害我，只凭庭生便可叫我束手了。”
梅长苏笑了笑：“殿下只需知道，我们并没有拿此事来为难你。”
萧景琰看着眼前这个才冠绝伦的病怏怏的年轻人，心中原本的火气消磨殆尽。
梅长苏见他消了火，继续说：“若你身边没有像我这样的人，日后我们所谋之事渐为人知，太子和誉王矛头直指殿下，你又有什么力量去对付他们？既然今日我们把话都说开了，希望殿下日后，对苏某有绝对的信任。”
萧景琰虽然知道他说的都是实情，但终究对这样的算计权谋充满厌恶：“只是这大梁天下，朝堂之上，还有许多纯良之臣，他们并没有参与到党争之中。对他们，我请先生……”
“该利用的还是要利用。”
梅长苏打断他的话：“但我会尽我所能不去伤害他们。”
萧景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还有……那位住在靖王府中的关姑娘，殿下怕是与她起过争执了吧。”
萧景琰喝了口茶，没说话。
梅长苏笑笑：“那位关姑娘非大梁人，行事怪诞，她所知甚广，是友非敌。苏某观其为人，坦荡豁达，但……”他想了想，那句猜论却未曾宣之于口，只劝道：“殿下与她相处，还需多些忍耐为好。”
萧景琰没有应他，等梅长苏又抬眼看他时，萧景琰才回他：“我以为苏先生与关姑娘是朋友。”
梅长苏心里疑惑了一下，想了想却还是回他：“苏某之前与关姑娘素不相识。”
萧景琰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那苏先生为何不怀疑我？”
梅长苏一愣。
萧景琰继续问：“关姑娘住在靖王府，苏先生与她之前又素不相识，只有过两面之缘。为何我今日怀疑先生事先知道郡主会遇险，先生却毫不怀疑，关姑娘会将郡主遇险这件事告知与我？”
梅长苏心里一突，不漏声色的回他：“苏某即奉殿下为主，自然信得过殿下的为人。”
虽然说不上为什么，但萧景琰总觉得哪里不对。
梅长苏不敢继续与他深谈，拱手行礼：“金陵城中风云已起，还望殿下早做决断。”
楼外风来电闪，已是大雨倾盆。
走前，萧景琰声线温和：“还是要多谢你，救出庭生。”
他身后，梅长苏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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