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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迹部景吾已将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好，但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当他看着少女神色肃穆地与黑子在一旁交谈时，就知道恐怕她又得走了。
果然在点头确认之后，她快步走来带着歉意说道：“抱歉，我一会可能不能和你出去了。”
迹部没有回复，只略微挑了挑眉，等待她的解释。
“白金监督生病住院，我得和他们一起去探望。”
大约是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不好，阿凉伸手轻轻地勾了勾他的手指，“你喜欢吃甜点吗？下次我带一些自己做的给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嘛。”
尾音被刻意拉长，本就软糯的嗓音更显得甜美。双手交握的温度从指间蔓延直到耳廓，而她却仿佛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似的，只用一双盛满不安的眼眸怯怯地望着他。
迹部这才发现，她的一双眼睛生得极美。只消这样一瞥就足以让人乱了心神，恨不能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捧到她面前。
但可惜的是，即便伪装得再好，没有感情就是没有感情——她的眼底深处没有担忧，没有不安，没有期待，只余下一片空白。
“突然病倒？”
虽然诧异他话题的偏移，但阿凉还是摇头道，“不，是之前就病了。听说身体一直不大好，所以就在医院休养。”
早不通知晚不通知，偏偏挑这个时候告诉她，这样的心思浅白得让他不禁想笑。迹部扫过从刚才起视线就一直在少女身上的黑子哲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颔首表示应允。
而阿凉也没有心思去猜他的想法，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同黑子一起坐上了去医院的轿车：车是赤司留下的，司机非常专业，全程秉持不听不说不看的态度，这倒让她松了口气。
“在担心？”
黑子见她闭着眼一言不发的模样，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递过去，“赤司君他们已经先过去了，监督不会有事的。”
当然不会有事，否则你们不会拖到现在才告诉我。
阿凉这样想着便觉得有些闷，但她与白金监督并不熟稔，平日里见面也很少。只记得那是一位很负责的老师。但就算如此，身为经理却不知道监督住院，这让她感到了隐隐的排斥。
“青峰应该最难过吧。”
她接过糖果，没有打开而是压在指尖摩擦着，仿佛在回味着什么。
黑子难得忽略了她的话语，而是将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手指上。这双手刚才勾过那个人的手掌，带着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亲昵——此刻却离他那么近。
……你是在想着谁吗？
他忽而鼓起了勇气，从她手中拿过那枚糖。接着剥开糖纸，递到她嘴边，“你最喜欢的草莓味。”
为什么不问他只有他留下来的原因？为什么不向他解释和那个人的关系？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彼此面对只剩下沉默了呢？
阿凉眨了眨眼，眼里没有慌乱，眼神也没有闪躲。她像是最自然不过的含过那枚糖，朝他道谢。被嘴唇触碰过的手指像是着了火，酥酥麻麻的，让他既高兴又难过。
即使是这样亲密的动，她依旧是坦荡无比。如同和刚才那个人一样，没有半分区别。
但黑子哲也这个名字应该是要有区别的，被她喊出瞬间那带有魔法般的喜悦不该被其他人知晓。
“黑子？”
大约是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少女转过头，“怎么了？”
——请不要这样喊我。
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没事，最近训练有点累。”
“嗯，马上快到医院了。”
她的笑容无懈可击，“如果累的话你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后悔了。
黑子还想说点什么，却在她公式化的笑容下渐渐沉默。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该有多好。他不会再因为那侥幸的自尊而将她推开，也不会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去质问她。他会像个真正勇敢的英雄，在她每一次需要依靠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
从立海大的跑道上、从帝光的储物室里、从集训基地的湖泊旁……从她过去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将她抱紧，然后告诉她——
你从来不是一个人。
＊＊＊
抵达医院后，黑子本想带着她直接去白金监督所在的病房，但被婉言谢绝了。在与他短暂道别后，阿凉顺着手机邮件里的地址敲响房门。
水树葵本来神色恹恹地躺着，待看清来人后差点没从床上直接跳起来，“你怎么来了？”
阿凉看着她脸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又想起灰崎在电话中语焉不详的描述，叹了口气道，“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啊这个！没事没事！就是一不小心摔的！你看我现在一点事都没有……”水树看着她的神情慢慢黯淡，本来刻意提高的语调也不自觉地放缓了，“我真的没事。”
帮她放好靠枕，又将被子往上掖平，阿凉将额头凑近贴了贴，“温度还有些高，吃药了吗？”
水树被她突如其来的动愣住了，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她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吃、吃过了……”她结结巴巴地回应着，在少女此刻满是担忧的注视目光下只觉得自己像一只笨头笨脑的呆鹅。
云泥之别。
水树葵突然想到了这个成语，她迅速地向后缩了缩，“你怎么会来医院？身体不舒服吗？”
还是专门来看她的？
“白金监督病了。”
阿凉将她耳边毛躁的头发捋顺，见她眼底的光一瞬变淡，又补充道，“不过我想先来看看你。”
“我又没什么好看的。”
虽然嘟囔了这么一句，但她脸上的神态明显变得温柔了，“你赶紧去看监督吧，我这里一点事都没有，马上就能出院的！”
水树曲起手臂做出大力士状，然而话还未说完就被少女轻轻地搂住了。
“谢谢。”
她说，“你能这么维护我，我很高兴。”
所有的伤痛都在这一刻得到慰藉，而内心深处的卑微也像是得到抚平般缓缓舒展。
原来她都知道。只要这样一想，水树就忍不住落下泪来。
在被接回迹部家面对流言蜚语时没有哭，在独自面对母亲死亡时也没有哭，水树葵一直觉得自己就如同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的坚强，这世上再没什么可以让她哭泣了。
但此刻，她将满面的泪水埋进少女的拥抱里。只觉得心里无比委屈，像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可以依赖的肩膀一样，她呜咽出声，“小凛，你是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虽然这迟疑去得很快，但还是被水树察觉了。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这样想着，她用手指抹去泪水，不等少女开口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等我出院以后，我要和小凛一起去吃好多好吃的！”
这回阿凉应得很快，“好。”
“小凛的煎牛排只能做给我一个人吃！馋死他们！”
“好。”
“我也要每天和小凛一起上下学！”
“好。”
——我非常的、特别的、每天做梦都渴望的，想要成为你心中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小凛也太好说话啦！”
她笑嘻嘻从怀抱中挣脱出来，又胡乱地擦了擦脸，“万一下次别人一生病你就这样无原则地答应他们，我可是要嫉妒哒！”
“因为小葵和他们都不一样呀。”
阿凉揉了揉她的碎发，“好好休养，别想太多。”
“嗯！你赶快去看监督吧，现在篮球部一堆事，如果觉得累的话直接喊我，我来帮你一起做。”
——可以允许我如此疯狂地爱慕你吗？
“好。”
阿凉扶着她躺了下来，在这期间不小心碰到了她淤青的手臂，听见她疼得直龇牙，难免觉得心疼，“以后旁人说什么你不必理会，他们伤害不到我。但如果你受伤了，我会很难过。”
刚抑制住的眼泪又有决堤的冲动。
借着闭眼的那一瞬间，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腹部淤青的部分。疼痛让感动消褪，她对着少女露出安慰的笑容，“嗯，我会为了小凛好好努力哒。”
神。
无所不能的神明啊。
如果你在这个世界上是真实存在的，如果你真的能听见我的呼唤——
就请让我能够永永远远地陪在她身边。
流萤也好、尘埃也罢。
除此以外的所有一切，我都可以舍弃。
＊＊＊
等病床上的人呼吸渐渐平稳之后，阿凉才脚步轻缓地走出病房。
黑子哲也倚墙而立，见她出来便迎上去，“水树桑还好吗？”
“嗯。”
她松了松颈扣，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倦怠，“你不必在这里等我，赤司有把病房号发给我。”
说罢她朝前走去，然而才走了两步就被抓住了手腕。
他的力道放得很轻，仿佛她是一个珍贵的易碎品。但这样的力道中却包涵了些许不容置疑的强硬——这在他身上几乎从没出现过。
阿凉微微侧身，想用手将桎梏拂去，却被他顺势拉入怀中。
“但我想在这里等你。”
他的声线压得很紧，如同这个无法挣脱的怀抱一般，陌生得令她窒息，“阿凉，我为之前的事向你道歉。我……”
声音源源不断地传来，她却无法集中注意聆听。
事实上，从她被环抱住的那一刹那，她就看见丘比在走廊的尽头突然出现。
——挂着一枚她之前从未见过的灵魂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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