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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银汉飞星(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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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顾名思义,是当今魔修的尊主,中州大陆修为趋于顶峰的佼佼者——但却不是真正的魔族。

三百年前仙魔大战,两败俱伤,魔王于此一战中陨落。曾经烜赫一时、骁勇善战的魔族,也随之销声匿迹,深埋史册。

而今的魔修,不过是效仿着上古真魔吐纳天地灵气的功法,从而进行修炼的凡人或是妖类。由于魔道对天赋及资质的限制不高,修行时不讲究清心寡欲、成效又立竿见影,因此也吸引了无数神往仙途之人的前赴后继,规模声势一时无量,在中州大陆与正道仙修平分天下,比肩相抗。

——可不管怎么兜来绕去,好像也和林晏绡扯不上半分关系。

楚煜绷紧了神经,附在林晏绡耳边低声道:“师尊……你和钟离炔认识?”

林晏绡也是一头雾水:“只听过没见过,蹊跷得很。”

钱多多眼观鼻鼻观心,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边,尽职尽责地无视了二人的窃窃私语。

放眼场上,猫妖主持娇声软语,台下一片啧啧称奇的哗然。是那财大气粗的魔尊又孜孜不倦地加了价!

楚煜咬着牙,打抱不平道:“岂有此理……这是诚心要死磕到底了?!”

林晏绡拍拍他,满脸的稍安勿躁:“是敌是友未可知,兵来将挡便好。”

他将心态调整回平静,转头朝犹在等候音讯的□□管事答道:“托我送话回去,就说我已应下,不知该在何处一睹尊容。”

□□精嘿嘿一笑,竹筒倒豆子似地一气呵成道:“锦绣坊往南边百花园别苑之内,魔尊大人自会在那处等候。”

林晏绡心情复杂:“……”

敢情还是有备而来的!

心中的疑云盘旋更甚,但光是瞎猜也没个着落,不如先将青丝刃收入囊中要紧。他默然点了点头,按下掌中旋钮:“知道了。”

心有灵犀一般,场上前一秒还针锋相对的追逐倏然凝固。竞标停在了林晏绡报出的价格上,再无人争抢。

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白光,那满载着腥风血雨、背负着久远传说和通天神力的宝刀,终于有惊无险地浮现在了莲纹瓣的旋钮之上。

林晏绡望着安详沉睡的青丝刃,竟有一瞬头晕目眩的失神。刀身上泛出浓重的杀伐与沧桑气,那一眼贴近的照面,似乎有无形而颠沛的洪流在一瞬间淹没过了他的头顶,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仿若是腾天潜渊的神魔也无法与之抗衡的宿命。

“师尊,你怎么了?”

楚煜焦急的关心打破了这浑噩的梦魇。再回神时,林晏绡讶异地发现,他的五指竟已在不知不觉中牢牢握住了刀柄。

“没事,突然恍惚了一下。”

林晏绡伸手按上不断跳动的太阳穴,犹在隐隐痛。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突兀地响起了一个声音:

【青丝刃归位。‘思’弦当前好感度,40%】

林晏绡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司命?】

【是我。】那个声音从善如流地接道,【好感度是这段时间里积累的,为了方便就以直观的百分比来显示了。】

数目还颇为可观。

林晏绡盘算了一下耗费的时日,应道:【好。只是我还有个问题。】

司命:【什么?】

林晏绡五指成拳,抵了抵嘴唇:【如果我在完成任务之前死去,会有什么后果?】

司命不紧不慢道:【会在原定的七个世界之上再增添一个轮回,直到你收集到那根失之交臂的弦为止——当然,这也意味着你离回到原世界更远了一步。】

林晏绡冷静道:【我明白了。】

司命低低地笑了:【你在犹豫吗?】

那声音又轻又哑,是丝绸般柔和而华丽的音色。但当它真真切切敲打于脑海内的时候,却又像是会吸人骨髓的跗骨之蛆一般,泛着笑里藏刀的阴冷。

林晏绡想也没想就回绝道:【不会。我只是在想,那不请自来的魔尊,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他思忖了一下,又道:【他是站在中州大陆修为巅峰的人,如果真存了什么歹念,那我未必……】

司命像是料到了他要说什么,打断道:【这你不用担心。】

林晏绡:【为什么?】

司命仿佛看破不点破,笑说道:【到时候你自会明白。】

压轴的宝刀青丝刃已遇其良主,锦绣坊中的拍卖会也随之完美收官。台上的主持走过场似地说了几句客套贺词,献艺表演的舞姬随之鱼贯而入。伴随着绕梁不散的靡靡之音,灯起灯灭,笙歌落幕,满场喧嚷的人群陆续四散离去,留下空荡荡一片寂寥的纸醉金迷。

林晏绡收拾好心绪,将青丝刃收纳回须弥戒中,站起身朝厢房外行去:“走吧。”

楚煜恰如其分地跟在他身后,正想开口,却被林晏绡先发制人地拦下。“待会儿去百花园赴会,你在门外边等我就行,不必跟过来。”

楚煜愕然抬头,像是在反省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事一样,讷讷道:“师尊,为什么?那魔修在中州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胡非为,你一个人去我担心危险……”

林晏绡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正是因为危险,我才不能让你一起去。”

楚煜:“可我能……”

可他想保护师尊,想尽可能多地为他分忧解难,哪怕拼尽全力也只是绵薄。

可他能做到吗?

悬殊的差距血淋淋地陈放在眼前,哪怕楚煜心中早已有了“天高地厚为何物”的认识,也很难不感到沮丧。

半晌,他才闷声闷气地说道:“如果有哪里是我能帮上忙的,还请师尊尽管吩咐。”

林晏绡拍了拍他的肩膀。楚煜的心思很通透,但有些事向来是关心则乱,思虑过重反倒会成了牵绊。

“不必,你待在原地便好,还能为我做个接应。”

林晏绡执起他的手,将灵力凝于指尖,在他掌心潦草地画下一串符咒,

“这咒术能供联络者之间简单的传讯。若园内有不测,我便会引爆符咒,到时你在门外自会知晓——哪怕是搬救兵,也要比你我二人同时深陷泥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来得妥帖。”

楚煜攥紧了拳头,目光熠熠地点头道:“师尊,我明白了,方才是我莽撞。”

林晏绡:“不必这么说,我明白你是在为我考虑。只是涉世之道,并非单靠意气用事,便能单枪匹马、战无不胜。

‘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在某些特定的关头,看似委曲求全的随机应变,或许才是破除业障的最好出路。”

楚煜仔仔细细、一字不落地倾听着,半知半解地参悟着其中深意:“师尊,我会记住的。”

林晏绡笑了一下:“明不明白都没关系,这些话现在和你说的确太早,也不太中听——但终有一天,当你真正地踏足于‘江湖’之时,这些道理自然会派上用场。”

正搭话间,锦绣坊已渐行渐远。

望着不远处姹紫嫣红的花团锦簇,林晏绡冲他昂首道:“楚煜,我先走了。”

“好。”

楚煜乖觉地站在原地,目送着林晏绡转身离开。

正当白衣负剑的身影即将淹没在花海尽头之时,等待的少年忽然又眯了眯眼,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百花园,聆风阁。

循着强大魔气的指引,林晏绡见微知著,一路走向了曲径通幽的最深处。

雕栏画栋的小楼伫立在一片春.光烂漫之中,玄衣华服的身影负手而立,显然已等待多时。

林晏绡不卑不亢地停在他几米开外,冷声道:“在下便是碧霄宗林晏绡,敢问魔尊传见,所谓何事?”

仰望长空的视线缓缓折回,投在了来人身上。繁花掩映之中,白衣修士的身影出尘独立,尤为惹眼。

芳菲连天的青草地上,栽种着满园绽放的空谷幽兰。绯红的花瓣迎风摇曳,只浅浅没到他腰间,情.人拥吻似地勾住了那垂落的发尾,衬得来人身姿益发笔挺高洁,可微微翕动的唇和眼却又如花般明艳。

当真如那盛开的兰花一般,淡泊又冶丽,美得独一无二。

钟离炔幽深的眸底闪动过一道稍纵即逝的光华,像是眼前一亮的惊叹。

他不紧不慢地朝来人所在走去,宽大迤地的袍袖拂开所经途中的花朵,压垮出一地摧折。

“久闻紫微长老大名,幸能一见,特邀拜会。”

那声音沉厚里泛着透亮,一派的玩世不恭,风流洒脱。

但却与他心中真正所想大相径庭——

他身为当世魔修的统领,区区一个碧霄宗何曾放在眼里,又怎么会听说过那一峰之主的真名。

在林晏绡现身之前,钟离炔的打算其实非常简单。如果来人实力不强,那他就干脆利落地杀人越货、夺回青丝刃,也省得再在那劳财伤命的锦绣坊里,争执不下地浪费时光。

而如今他见到了他。紫微长老纵然修为高深,可依旧毫无疑问地在自己之下——击败此人原是绰绰有余的事,但钟离炔却又找到了别的的兴趣。

远比取人性命要来得更为愉悦。

他缓步走到了林晏绡近前,细细地打量着他。那眼角带钩,目光晦涩,宛如一把剜肉的尖刀,看得人如芒在背。

林晏绡按在剑上的手缓缓地收紧了。

但钟离炔却只是微微翕动了鼻翼,旋即又恪守界限地向后退了一步。噙着笑,他朝林晏绡戏谑道:

“我竟没想到,向来以刚正清廉为名的紫微长老竟是妖修?”

林晏绡心底“咯噔”打了个突。他莫名其妙地看了钟离炔一眼,不悦道:

“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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