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秦相守柔声道，白善水从怔愣中醒神，感觉这句话有点熟悉，待看着他熠熠生辉的眸色才惊觉，这句，不是应该是他问才对么？
此人的脸颊轮廓线条偏于柔和，对他来说的确是陌生的，只有一双眼，令他觉得哪里见过似的。
不过所有的想法都被秦相守的话掐断，听到他说的话，白善水隐隐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是错觉了，看着秦相守一副与他相识的表情，像套近乎一样，心中不禁对他产生了不喜之情。
白善水又将这些归根于他洋装出来的和善气息，在他看来，这类人都是披着一层假面，在这个世界就没有真正意义的老好人。
秦相守就这样看着白善水从正常的脸色瞬间变成冷脸，对他略微一甩袖，一言不合直接离开原地去往比武道场，并且对他刚刚那句话熟视无睹，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明明一开始气氛尚且算正常，他也没有做错了什么事……吧。
秦相守摸了摸鼻头，眉眼潋滟生色，轻笑着跟了上去，他没有多少生气，只是掀起嘴角的笑意边带着些许无奈。
不过他这个样子更导致了白善水看着站在道场对面如沐春风的微笑皱起了眉头，秦相守又是摆出一副他最为不喜的前辈凝视晚辈的姿态，眼中含笑，柔情似水。
白善水一眼过后冷哼一声，垂眸不再看他，待听到身旁内门弟子一声令下，立马操控着身前类人高的傀儡冲了过去。
其道场之下的众人紧紧盯着道场各自小声惊叹喧哗，若不是瞧见场边有两人操纵，是绝对看不出傀儡不是真人。
李文叙暗自掐紧了手心替白善水心焦，秦相守看着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但在场上锋芒毕露，柔中带钢，跟他的气质有全然不同的感觉，他不似其他修士用灵法术法的巧妙之处来远距离进攻，反而是加强傀儡肉身体质，化千拳万手，霹雳狂扫而下，暴戾凶残至极。
怪不得他的比试都很快结束，一般人的傀儡都脆弱无比，普通筑基修士并不具备将傀儡增强到具有金刚不坏之身的地步，在秦相守密集攻击之下，很少有同级别的人能抵挡的住致使自身傀儡粉身碎骨，不能在进行比试。
就在李文叙凝聚锁眉变成一条深线的时候，便听见身旁有人惊呼，“竟是灵气化剑。”
李文叙愕然瞪大眼珠，就看到红衣素裹的白善水紧咬住唇，做出了以手化剑的手势，灵气化为实物的东西是非常的难的，只有金丹期的修士才会这样做，不是说筑基期不是，而是化物需要庞大的灵气，浓厚的根底，就筑基期而言，大家筋脉里储存的灵气非常的少，很有可能化为实物几个呼吸就将筋脉断截，更别说筑基期本身就很难以气化形，一般都要配合相对应的功法。
这样代表着白善水的天资该有多么的高，领悟性有多么的强悍。
傀儡跟随着他的动，立即从傀儡的手臂前凝成一道碧蓝的长剑，玲珑剔透，恍如流水状，隐隐透着寒气，从剑头溢出。这一刻白善水似乎更惊艳夺人了，李文叙看在眼里，忽然发现自己心里没有嫉妒之心，也没有出乎意料的感觉，反而是有种与之荣幸的契合感，可能是自己已将他当成一个目标吧，李文叙心里暗暗想到。
看着那人耀眼的身姿，势在必得的冷艳笑容，李文叙忽然觉得他应当天生适合这种受万人仰视的比试。
因为实在是……太夺人心魄了。
无论是他非常有存在感的容貌，还是他的行为举止，莫不过一举一动都吸引别人的注意。
比试期间从头到尾凡是与白善水比试的都被他一人的光芒遮挡完毕，这场比试亦是如此，秦相守在刚开始还能说出有令人惊叹之处，但等到白善水使出强招之时，所有的光彩都被他吸走了。
李文叙心中便是这般觉得的，看着天象卷起云绸，白善水站在中央，恍如一抹艳红的朝阳，浓烈似火，燃得人浑身炙热不已，恨不得跟他上去一决高下。
道场能隔绝所有的杂音，自然听不见岸下的人声音的回响。
白善水心知凝物不能长久，若是筋脉干涸，等下的比试会有吃亏，他过招经验十足，凝成法剑之后无缝连接的挡住对方的无影拳脚，最后决定用一力顶万力，以不变应万变，利用空中的水气，吸透所有的水珠，用来减少他筋脉灵气的压力，法剑从天际高高竖起，一斩而下，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劈开对方所有的攻势。
而在道场之外的人随之肉眼看到，原本平静的环境骤然生变，搅成虚幻的场景，无数的气压从远方袭来，全部坠落在白善水的身上，将他的身影瞬间高高拉长，令人忍不住深吸一口凉气。
就这么一招，竟就将秦相守的傀儡全部搅碎!
众人震撼不已，但过不久心中细细暗想，若是方才那一招劈在了自己的身上，也很难能将此招接住。最终众人所有的想法化为感叹之前，不少人看着白善水，眼中不由生出敬仰神色。
但此时的白善水却没有一丝获胜的喜悦之情，他远远而站立，深深对视着秦相守含笑的双眸，尖锐隐晦的视线似乎想问他，你为何要主动让他赢。
是的，可能旁观的人是发觉不了他们两人之中的暗潮，但却最后一刻的时候，白善水清晰的感受到秦相守故意在毫无瑕疵的防守之中，漏出了一个关键漏洞，使得他全阵溃败，让他的剑气找到了地方渗入进去，从而使得他的傀儡粉碎。
白善水很确定他是故意的。
察觉到白善水在不善的凝视着他，秦相守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似乎隐隐还夹杂着想要说的话，然而他瞳孔中的笑意白善水分辨不出来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不管如何，白善水都不屑于这种取得胜利的方法，诚然他是很矛盾的，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但他就是不喜明明我可以凭实力获胜，你让了我就要让我对你产生感激之前这种情况，在他看来，这又是一次别用用心的诡计。
白善水仅仅望了他几眼就收回了视线不再看他，使了符法下了道台，脸生硬无比，柔软的发丝也揉不掉他眉间的愁意，李文叙见他如此，本想再次与他交谈，问他是否为最后一场比试而忧心，但他扬起的笑意又被他再次冷眼无视，不过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这次内心竟还安慰自己可以与他迎面而过。
虽然这样想，但看着白善水跟楚温和交谈的情形心中还是莫名产生一些酸涩。
……
底下的人不知刚才场上发生的所有事情，但空中的几人都能将细节纳入眼底。
云摩道人叹道，“后生可畏。”
说完，他顿了一下继续补充说道，“若每届如此，我小寒后继有人了。”
“哎。”
云摩忽然惊呼，“怎的这小子放开了自己的护法，主动将胜利拱手让人。”
他摇了摇头无奈说道，“不可不可。刀剑无眼，道场上无感情，实战中更要忌感情用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种心态都是不可取的，到了关键地步才主动认输，若如此，何不一早放弃比试，将名额让给他人。”
他很不成钢的说道，随后转头忽然问身旁之人，道，“烛明，你观如何？”
烛明重裳缓缓移动，在薄雾中，他将脸投向底下的正在微笑气质温和的人身上，似乎有所感应亦或者是错觉，那人恰好略微抬头，也同样往这边凝视，只是笑意没有进入眼底。
烛明于雾中闭起了眼，沉声缓缓说道，声音缥缈无垠，“各人有各自的缘法，不可强求，不可强加。”
……
在接下来的比试中，白善水发现秦了相守并不是仅仅对他一人如此特殊对待，在他心里，他与第三位竞争首名的弟子胜负是七三划为的，却见没过多久，秦相守就已经输了比试下了道台，从刚才的比试中的确看不出哪里不妥之处，但他自己经过与他比试之后，在看一点也没有法力枯竭的秦相守，内心就有九成猜测他又是在比试之中没有拿出全部实力，又将胜利送给了别人。
这点猜测在接下来他与胜利者比试的时候更加加深了自己的想法，对方的火系术法确实很浓厚强悍，能与白善水进行上百个回合的比斗，但其实白善水在比试过后发现此人在有些方面存在着欠缺，例如术法运用不够灵活等等之类，所以在场下人看来，上百回合的比试的精彩度还没有白善水与秦相守短短半盏茶时间的比试来得精彩。
在半个时辰后，白善水终是在最后一次庞大灵气聚合的术法下，将对方隐咬牙关支撑法力已不足的傀儡击溃在地。霎时，底下传出恭贺的合掌声音。
白善水睁大的眼孔下意识的往下一看，便见众人或善意或敬佩或者还有其他意味含在里面的笑意，下一刻，白善水眸色柔光一闪，渐渐的也绽开了笑意，显出发出内心的微笑，恍如冰雪消融，冰川融化之感。
他做到了。
白善水眼尾带了湿意，像浇了水熠熠艳丽的鲜花，乌睫染红了花蕊，红裳似摇曳的花瓣。白善水内心十分激动，似乎已经想到了自己被老祖收为徒弟的场景，待百年后，千年后，习得高深道法，他一定能成为世界闻名仰慕的人上人，一定。
副掌门闻讯而至，临空看着白善水颔首道，“不错。”
白善水听了唇边笑意更加上涨，了一礼，口中却道，“弟子不敢当掌门如此夸赞。”
他饱满深意的继续说道，“弟子修为尚且，同门弟子各个龙姿凤章，所以弟子胜出只是侥幸。”
副掌门更满意了，称道，“你这般想法，很好。”
语毕，他一伸手，白善水的令牌就往他手心飞去，掌门捏住凝视几分，朗声道，“今，外门弟子白善水夺得魁首，记一大善功，赐玄级以下功法一卷并可往藏宝阁挑选一物。”
白善水听了眼中精光一闪，虽心知功法器物有所限制，但善功难得，无论如何，这奖励都能令他无比喜悦。也令场众人新生艳羡。
副掌门继续补充，“除了魁首，位列前五者同样可获玄级以下功法一卷，前三更添一小善功。”
听完这番话，几人惊喜道，“弟子领命。”
副掌门甩下几枚令牌标志在获得奖励的每个人的手中，看着在场其他人殷慕的目光，他观察片刻，出声喊道，“其余弟子当可共勉之，莫要灰心，此番只是初试，以后有诸多比试机会，尔等应当勤奋刻苦，争取早日突破，位列精英。”
众位弟子听了心中微暖，同声鞠躬道，“是，弟子谨记在心。”
内门晋升大典于十日后举行，因在此期间，有其他不同级别的宗门大比进行比试，全部结束后，再一起进行大典。
白善水与楚一同回到供给除了比试的修士观战的浮岛，方淮深迎了上来，欣慰的对二人道，“两位师弟、妹果然天资横溢，师兄祝贺你们二人共进内门。”
白善水一路感受到众人探究的神色勾起的唇角就没有放下来过，他一甩衣袖姿态潇洒，星眸烁烁的与身旁楚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含笑道，“师弟、妹亦祝大师兄站落高台。”
……
鹊仙桥后地。
日暮时分，烛明正坐于案席之上，仙气盎然，浑身散发冰魄玄色。
忽有一人不请而来。
此人随着步伐的迈进，修为在节节上升，并且腰背慢慢扩大扩宽，身高猛的比原身高出一个头颅，在他特意穿着的黑裳包裹全身之中，忽然像隆起了一个巨人一般。
他跨出脚往屋里迈进，没有与隔着薄雾身姿缥缈的烛明交谈，只是转头四处望了一下周身的环境，摸着上等的木料，来人忽然开口说道，“你这里环境不错。”
“我观他在此间过得很是快活。”
他的称呼竟用的是同辈的口吻，并且声音沙哑至极，像被人割断喉的感觉，从丹田冒出的来声音，且说话之中有隐含几声冷嘲在里面。
烛明没有回他。
许久，来人转了几圈突然桀桀笑道，“这里没有旁人，你何必再掩饰自己。”
烛明打坐的手一动，薄雾缓缓消散而开，露出了长身立的身躯与带着银色无边面具的脸，他抬起头，面具也开始消融，在那之下，竟是一张面如冠毫无瑕疵，五官菱角非常深邃的脸，但在其当中，脸中上方深深凹进去的地方非常引人注意，布满奇异的诡痕。
“何事？”
烛明冷声道。
来人在黑色兜帽之中微昂起头，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的脸部线条，只看到帽兜遮不住他的脖子之下，有隐隐约约看到腐烂的感觉。
他哑声道，能从阴影中看到他敏锐强烈的视线。
“百年即将又临，此次，你我应当如何。”
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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