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中午短暂的休息后,中型客车便一刻不停地驶进了北海省。
当车抵达客运站时,正好下午六点。
方满庭照着校长给的号码,给接车人打了个电话过去,并说好以候车区外的一头牛为“认亲信物”。
至于为什么是头牛,方满庭没多想,他前脚刚下车,后脚就去了厕所。
再出来时,一身西装革履,纤尘不染,特有气派。
“庭庭,你为什么要换衣服啊?”
宋云禾奇怪地问他。
方满庭隔着眼镜片看人时,总带着些清冷气:“第一次进村,想给大家留个好印象。”
“那不用换衣服啊,你多笑笑就好了。”
宋云禾仍旧拉着他的手,就像钓鱼的人握紧了鱼竿,用放长的尼龙线预计着水深。
“我会笑的。”
方满庭推上眼镜,回头扫了眼正在跟小陈谈天说地的宋十三,提醒道,“外面还有人在等。”
“来了!”
宋十三揽着小陈的肩,跟哥俩好似的,佯无意地把话题引向小陈家里,两三句下来,都快把人家底摸清了。
“我哪知道那狗崽子在拍什么?是挺邪门的,你说别家娃都在玩,他一个人搁边上拍什么呢?”
“是啊。”
宋十三只简单回应,尽量不打断对方的话,又让他知道有人在听。
“那臭小子回去以后也怪啊,听他爷说,三四天才吃一顿饭,竟然没瘦!还胖了!那肚子鼓得哟,像个皮球。我这次回家就是为了带他去看病。”
“不用看了。”
宋十三拉下墨镜,盯着小陈递来的照片,看得极为认真。
方满庭犹豫了一下,还是提着包走了过去,他也挺在意这事的,总感觉有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还叫没瘦?”
他看着照片上半大的孩子,皱眉问小陈,小孩已经瘦得两颊凹陷,唯独肚子胀得发亮,一看就不正常。
“你家小孩有说过他最近老是做梦吗?”
宋十三问。
“有啊,没事就打电话跟我哭,说梦见自己被蛇咬死后又让虫子给吃了。”
小陈带着他们往外边走边说,“这不扯淡吗,要真被咬死了,怎么还能知道虫子来吃他?”
宋云禾在一旁听得直摇头,颇为感慨地对他爸说:“十三,你也算是个好父亲了。”
“......”宋十三眼睛一眯,细长的瞳孔看着他,“那还真是谢谢您看得起嘞。”
“不客气。”
宋云禾拉上方满庭,小腿一蹦,拖着他冲下楼梯,率先瞧见了牛,和牛车,还有车上坐着的人。
方满庭打小就讨厌牛,其次是醋,再次就是道士。
所以现在见到笑脸相迎的村支书,他一下子还真没能笑出来。
“您好您好,方老师是吧?”
村支书眼力不错,立马就认准了方满庭,上前握住他的手直晃,“我是吴希秘。”
“你好。”
方满庭听着对方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貌似比他说得标准些?
“村长让我来接您的,走吧,先上车,待会天黑了不好赶牛。”
吴希秘说完就一手撑着车板,屁股一翘,坐了上去,然后回头望着一动不动的方满庭。
“......”是不是哪里没对?
方满庭环顾四周的小汽车和小电瓶,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嘿嘿嘿,”吴希秘憨笑两声道,“我们走田道过去,村里的路烂了。”
“可我还带着两个......”方满庭一抬手才发现宋云禾不见了,他回身一看,宋十三已经带人坐上了小陈家的拖拉机。
“诶?村长跟我说就您一人来的啊。”
吴希秘有些委屈,他这牛可是上了年纪的,拉两个人还好,多了他就舍不得。
“没,的确是我一个人。”
方满庭扯了扯西装裤,侧身一跳,坐了上去。
“那行,您坐稳了啊!”
吴希秘从车头抽出根竹鞭,轻轻拍在老牛臀上,吆喝道,“乖乖,走咯!”
“哞——”老牛喷喷鼻子,尾巴一甩,慢悠悠地走了起来。
“方老师,你那包抱着不重吗?放板子上吧,掉不了!”
吴支书用力拍了下车板,示意这板子质量贼好。
方满庭却下意识地把包抱得更紧了,这里面还装着他保命用的血包。
“没事,我抱着还能靠一下,坐久了腰疼。”
“这样啊......”吴希秘又多看了几眼大黑包,然后换了个话题说,“我们进了村先去找村长,这几天不急着上课,您先休息。”
方满庭点了个头,也不知道对方看见没,两人就这么望着田间景色,没了话说。
片刻过后。
老牛爬了个土坡,哞哞喊着走进一片米地。
足有一人高的绿杆子头上冒着黄须,阴凉挥挥洒洒,避去暑热的同时,也隔绝了外界的活气。
方满庭莫名觉得有些冷,可他还穿着西装,这就奇怪了,他抱着包的手往上抓住了胳膊,正想问人,吴希秘却抢先开口了。
“方老师,其实我也刚来不久。”
“恩?”
方满庭听他说话都不带口音的,也大概猜到了。
吴希秘不好意思地抓了下手背:“我是大学毕业来这里当村官的,才半年,村民们跟我都不大亲近。”
半年?
方满庭算了算,难不成他是冬天毕业的?
还是口误?
但这个小细节很快就被忽略了。
吴希秘又接着说:“不过我对这里的路还算熟悉,每次接人的活都归我做。”
“辛苦了。”
方满庭望了眼快要走到头的米地,耳边传来了水流声。
吴希秘就在进村的档口,忽然“吁”停了牛车,换了副表情,低声告诫道:“千万不要在村里乱走,特别是你一个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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