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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小心!”玉郎大喊一声。
角端兽离开华予,往后退了几步,直抵松木树根。然后突然发疯了似的,抬头向华予撞了过去,带起了一阵尘土飞扬,尖锐的长角眼看就要刺穿华予的手心了。
华予反应过来,轻盈地翻身一转,落在了角端身后。
那异兽马上调转身子,朝华予冲过去,眼睛也越来越红。
下一个刹那,一条满是鬃毛,如狮尾的褐色长尾甩了过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松林上的祈愿小童们见此异动,一个个往树的高处爬去,一边好奇地向下探望。
苏子墨拔出长剑,飞身挡在了灵兽面前。
角端兽却灵活地避开了苏子墨的剑,它行动如风,疾速奔驰,一直追着华予不放,华予不断抽身闪躲。
小童们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危险,在树上看戏似的鼓着掌。
“这兽怎么突然发疯了!”苏子墨喊道,一边迎身上去了准备攻击,却被华予挡住了。
“不要伤害神兽,它应该是被下了什么咒。”
然而华予这么一挡,角端却猛地发力冲过来,蹬着前蹄就往华予臂上踏了去。
苏子墨眼神一凌,一把将华予拉到了身后,另一只手张开五指,在角端兽排山倒海的攻势涌来的一刻,生生地抓住了它的头。
只听见一声闷响,有鲜血从苏子墨的手心淌了下来。
角端动作一滞,被制住了,猛攻双蹄停了下来,扎进了土中。
被苏子墨抓住后,它似乎苏醒了,眼中的红血丝漫漫淡了下去,显出了一双清灵的明目。
角端望着面前的苏子墨,四目相对,却仿佛通人性一般,露出一副欣喜而顺服的表情。
紧接着,它双腿一弯,竟然屈膝跪了下去,俯首在苏子墨的面前。
“咦?这是什么情况,神兽可是不会轻易向人跪拜的。”玉郎奇怪道。
苏子墨松开了华予,将手掩进了袖中,背了起来。
华予见这种情景,眼中也满是惊异之色地看了看苏子墨。
“别看我呀,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伸手拦了一下它而已,一点都没有伤到它。”苏子墨一脸无辜道。
“这角端兽似乎是守护这棵古松的神兽,但是为何会突然发疯伤人,又为何要给苏公子下跪,还真是奇怪。”玉郎在旁边念叨着。
“嘘,那树后好像有人。”华予突然低声道。
“什么!”另外两人马上警觉地转过身。
几人静立片刻,猛地蹬脚而起,朝古松背后疾飞过去。
一个影子从树后蹿出,见被发现了,在林中飞奔疾驰。
华予和玉郎见了那影子,皆是一惊,迅捷地追了过去。
“貌似,并不是人呢。”苏子墨奇怪道,只能跟了上去。
那是一只人首马身的奇兽,看不清相貌,只见墨青的长发随着奔驰的脚步在空中飞扬,双臂上覆满了青灰色的羽毛,身有金色虎纹,足下生有四蹄,奔腾而生尘。
华予在松叶枝干间踏足来去,白色的身姿如仙鹤般轻逸。
而角端兽也跟在他们后面奔驰。
苏子墨在后面追得好辛苦,角端突然头一顶,将他托在了身上。
“哎哟,真是个好坐骑。”苏子墨突然被托了起来,双手抱上了角端的脖子,随着异兽大踏步奔跑,只感觉大地都在震动。
那人首马身的异兽朝身后望了一眼,见华予逼近了,卯足了劲加速驰去。
转眼昼昏交替,林间的树影均如鬼魅般从身边掠过。
华予一边纵身飞驰,一边喃喃催动字缚灵。
她突然翻身一转,长袖一甩,一道黑色的墨影从手中飞出去,如一条长长的缎带,嗖地一声,穿梭过松林,直向前面的异兽而去。
那人马突然转身,迎面就看见一道黑带缠了过来。
他猛地张开双臂,一展翅,两只前蹄一蹬,飞到了空中。
躲开了墨染的黑带,如飞鸟一般翱翔在松林之上,转眼消失在了茫茫的暮色中。
“还是给它跑了。”玉郎停了下来,喘着气。”
华予从松树枝上轻轻落到了地面,整了整衣袖。
苏子墨骑着角端,慢慢近了跟前。
“这又是个什么灵兽。”
“英招兽,传说中为神司管花圃的神兽,状马身而人面,虎文而鸟翼,徇于四海,其音如榴。”华予道。
“真有这么神奇的灵兽,也是见识了。”苏子墨感叹道,一边拍了拍角端,翻身落了地。
“我之前也只听过传说,没亲眼见过,可惜让它跑了。希望之后还能有机会遇到。”
眼看马上就要天黑了,几人也只能先行回镇上。角端兽一路温顺地跟在他们后面,直至南岈山边界才停下,眼中竟闪现出一丝伤感。
苏子墨轻轻摸了摸它的头,“好啦,就送到这儿吧,以后有机会再回来看你。”
华予却再不靠近角端了,淡淡瞥了它一眼,似乎在责怪它认错了主人。
回到驿馆,苏子墨方包扎好了左手上的伤口,正在作画,听见门口有轻轻地敲门声,应了门,是华予徐徐走了进来,手上端了小盘要药膏纱布进来。
她神情淡淡,“方才你在林中受了伤,给你拿点药。”
“拿药让木子送过来不就好了吗,还劳烦亲自跑一趟。”
华予一身素色的白纱衣,裙裾下围依然是淡淡的墨迹晕染,头戴帏帽,露出墨色的发丝柔柔地垂下,显出了平日少见的温和。
她打量了一眼苏子墨,见他的伤口已经包扎了,也不多说,放下盘子。
见他正在作画,走近去仔细看了看,是一只角端兽和一个白衣人,在一片茂密的松林见,角端兽形似鹿而鼻生角,而这白衣人手放在角端头上,身姿清逸出尘,仿若异境仙人。
“我只让你画兽,没让你画我。”华予道。
“若你觉得没用,到时候我把此画撕成两半,有兽的那一半给你,有人的那一半我留着。”苏子墨道。
华予无语,又问:“英招兽可能画出?”
“今日我落在了后面未能看清,恐怕画出来也不像。”
“那我们便找机会再去寻寻它。”
她突然语气一转。
“苏公子,可知角端俯首,意味着什么?”
苏子墨听她语气严肃,心中一沉,放下了画笔,转过头来,佯装好奇地答道,“并不知晓,还请先生解惑。”
“角端乃上古神兽,明君圣主在位,则奉书而至。”她语气淡然。
“若不是身份尊贵,今日角端是不可能向你臣服的。”
苏子墨沉默了片刻,露出一副略带苦涩的表情道,“不瞒先生,我又算什么身份尊贵呢,不过是一个落魄的皇子,离开皇宫,除了一只画笔,什么都没有。”
“早年间隐瞒身份,东躲西藏,现在终于无人追杀了,可以靠卖画过上舒坦点的日子,四处游玩,便满足了,从不求再回那皇城。”
他的苦涩渐渐淡去,露出一副并无所谓的表情。流落民间的皇子是谁,他不用解释,华予也应该知道了。
华予不言语,给他斟了一杯茶,“就没想过,要替你的兄长和母亲报仇吗?”
苏子墨听到这句话,眼神隐现出一丝寒光,又转瞬不见了,淡淡道,“若我有权有势,当然会想办法替他们报仇,可惜我如今只是个江湖画师,何谈给他们报仇?先生还是忘了我这重身份罢,只当我是个普通人便好。”
对面人不回答了,算是默认了,轻轻放下了茶壶,“明天赶路,好好休息。”
起身走到房门口,又补了一句,“画好了,明天给我。”
华予回到房间,却见玉郎倚靠着窗,手上玩弄着一把扇子,面露看戏的表情。
“看来咱们这位苏公子,有帝王之相啊。”
“你倒是悠闲,也不帮我查查今天角端异动是什么原因。”华予取下帏帽,在木榻上落了座,淡淡说。
“先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埋伏在他身边的?”
玉郎突然凑到华予面前,双手撑着脸,戏谑道,“想捞个皇后当当?”
华予端起茶杯,瞥了他一眼,“又胡说八道。都说九尾狐可变九种形态,各面目不同,千奇百怪。你却是个例外,虽然身形多变,却总是一个德行。”
玉郎眯了眯眼,“我的本性,也就先生看得出来了。”他继续玩弄着手上的扇子,眼眸转了转。
离儿走过来收拾添水,也插了句嘴,“你就这德性,光会说话,不干事。今天听说还是苏公子替先生挡了那凶兽的攻击,你却什么忙都没帮上。”
玉郎摊着手,一脸无辜道,“那也没办法呀,我这副模样的时候就是白面公子一个,不会武功的。”
他眯了眯眼笑着说,“你懂的嘛,光好看不中用,花瓶嘿嘿。”
离儿转过头,看着那张俊美的脸,“的确就是个花瓶。”
玉郎表情突然严肃下来,合上了扇子,说道。
“不过,今日那角端异动时,刚好英招在附近出现,让我不由想起了一件事儿。”
“何事?”
“先生还记得一年前,突然暴病而亡的今朝皇太子,南宫羲吗?御医当时诊断说是患了疟疾。”
“但昨日我收到宫中的消息,御灵阁找到了些线索,发现此前早夭的太子并非死于疟疾,而是死于诅咒,他们在御床下发现了咒痕,先生知道是个什么图纹吗?”
华予端着茶杯的手放了下来,静静地等他继续说。
“被发现的时候,咒纹已经不太明晰了,但是隐约可以看出,是一只人面马首,鸟翅虎纹的异兽。”玉郎放低了声音,缓缓说道。
华予心中如石击水面,波澜乍起。有人在幕后操纵英招兽杀当朝太子?
“要知道,前朝太子也是死的蹊跷,说不定是有人与皇家人有仇,要赶尽杀绝。”
离儿却问道,“可是前朝太子不是被他的护卫杀死的吗?听说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女剑客,因和主上起了冲突,下了杀手,最后也被诛杀了。不过皇家历来权斗纷争,幕后黑手也可能就是内部人。”
华予不说话,却思绪飞转,又联想到皇家血统的苏子墨被前朝的傀儡师盯上,以及在戏馆中所看到的羽生朝使臣的戏本,隐隐有了猜测。
这几件事之间很有关联,从一件下手,说不定可以引向其他几件。
“若今日的角端暴走也是那英招所为,那便的确是很可疑了,你再去继续追查各地灵兽的异动,看是不是同一股势力所为。”
“是,先生。那么你接下来准备走哪条路去苍梧?”
华予目光如炬,淡淡道,“怀集,药师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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