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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突然被掀开，乔飞闭着眼也能感受到阳光透过眼皮产生的热量。
“前辈，该起床了吧。”
乔飞张开眼，过了好久才适应周围的亮光。站在他眼前的正是上司潘离。
糟糕透了，竟然在这么重要的任务中睡着。
为了缓和气氛，乔飞挠了挠后脑勺，笑嘻嘻地说：“今天报纸挺好看，嘿嘿嘿。”
潘离的表情却更加阴沉，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过了好久，潘离紧闭的嘴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话：“跟我来。”
虽然乔飞不知道潘离想做什么，但挨骂是少不了的了。潘离沉默地向前走着，不时回头瞥乔飞一眼，也许是担心乔飞会临阵逃脱。潘离在一架黑色的桑塔纳汽车前停下来，回过头对乔飞说：“上去吧。”
乔飞右手抓住车门把手，一脸狐疑地望着眼前这个新来的上司。
“上车，我们要去一个地方，与案子有关。”
......
黑色桑塔纳在街道上缓缓行驶，街景如同戏剧的幕布般向两边退去。玻璃窗似乎将声音全部阻挡在了外面，只有车内不时换挡的声音在与寂静对抗。
“你怎么看，这一系列的杀人案。”潘离首先打破了沉默。
乔飞望向驾驶座旁的后视镜，却发现潘离也在望着自己。
“首先可以肯定这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伙人作案，当然，后者可能性很小，毕竟团伙实施的连环凶杀案还没有发生过。”
“恩，然后呢。”潘离似乎对乔飞的想法感兴趣。
“这些杀人案最大的疑点是动机和杀人手法。受害者之间没有丝毫的关联，作案动机因此模糊不清，这条线索暂时没有进展。而另一个疑点则是是杰克独特的杀人手法。干脆利落地一刀割破气管，受害者甚至还来不及发出声音，我想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身手，这或许是案件的一个突破点。”
后视镜中，潘离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笑容里既有对乔飞的赞同也有为乔飞的疏漏而遗憾。
“杀人手法的确是一大突破口，不过这是法医人员的事了。我们目前要去调查的是第一个疑点。”潘离笑着说，“我们刑警查案的时候，总要为案件找到一个动机，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思维惯性。如果说这些连环杀人案背后就是没有动机的呢？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们再去寻找杰克的作案动机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杰克在几天的时间里连续犯案，似乎丝毫没有顾忌警方的调查。按照乔飞之前的推测，杰克很可能是不得不杀人或者说不受控制地去杀人。但是，真的会有人像潘离所说的那样，不出于任何理由便残忍地夺去他人的性命吗？
“凶手，难道有精神病？”乔飞一瞬间明白了。
“大部分的精神病患者都存在认知缺陷，一些甚至还有自残和攻击他人的倾向。如果杰克患有精神病的话，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乔飞对这个大胆的设想震惊不已，仿佛他已从迷雾中出窥见真相的轮廓。
“所以我们现在正在去某一间精神病院的路上喽？”
“没错，我们先去离案发地点最近的中岛精神疾病中心。”潘离兴奋地说道。
“杰克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很可能是就近作案，因此可以排除大部分的精神病院。”乔飞开始认识到，眼前这个新上司完全不像他的外貌一般单纯。如此敏锐清晰的推理思维，连刑侦组里很多资深老警员都不具备。自己也是凭着二十多年的刑侦经验才爬到如今副队长的位子，而潘离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正队长，可见他的能力足以让上层那些老家伙信任他。
中岛精神疾病中心与世纪广场同在中岛新区，是一间最近几年才开办的精神病院，似乎医疗设备和资源都不错。杰克真的会去这里吗？
乔飞感觉自己的热情时隔多年之后再次被点燃，中岛市已经沉寂太久了，不，更确切地说是常年潜伏在地下的暗流终于开始涌动。
杰克连环杀人案的发生。
四联帮左派的势力扩张。
以及最近各种琐碎案件的数量爆炸性增长和犯罪率的飙升。
所有这些事件都集中在同一个时间点发生，这一切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乔飞的直觉告诉他，这或许是个契机，一个上天让他完成夙愿的契机。
八年前。
乔飞背靠在办公椅上，伸手捶着自己僵硬的后背。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时针不偏不倚地指向“6”字。
两个月前，他刚因为出色的办案能力被上级推举担任刑侦队副队长，但从那时到现在中岛市都没有任何的案件发生。乔飞整天不是坐在办公室里打字整理材料，就是替正队长去开会。他感觉自己和个文员没有什么区别。
摁亮手机屏幕，一条信息映入眼帘。
——下班了吗？我和儿子已经在电影院门口了，你还不来，等得太久他又哭着闹着要吃冰淇淋了。
吃得满嘴都是。
文字下面附着一张儿子吃冰淇淋的照片，白色的奶油黏在嘴巴上，仿佛长了一撮小胡子。
乔飞笑着摁灭手机，收拾东西离开了办公室。
“又和老婆儿子出去玩啊，真是羡慕死人啊。”乔飞的同事见到他和往常一样，一下班就急着走，打趣他道。
“羡慕自己找去。”
结婚这么多年，乔飞越来越觉得有一个安稳的家是人生一大幸事。年轻的时候，他总认为一个人要独自活着才潇洒，但随着年岁渐长，他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
晚上下班，带着一身疲惫回家时，能吃上一口热腾腾的米饭，能听到妻子关心的话语，饭后躺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地上摆弄着玩偶、沉醉其中的模样出神，这些看似琐碎平常的事却只有家才能给予他。
妻子张欣瑜是他大学的时候追到的，那个时候的他头发还像亚马逊森林般浓密，肚子也不像现在这样圆滚滚的。妻子张欣瑜是隔壁大学芭蕾舞社团的成员，在一次大学社团间的合作活动中，乔飞认识了她。那天芭蕾舞社团要在乔飞的学校表演，舞台上的张欣瑜身穿白色芭蕾舞裙。一双细长且线条姣好的腿在聚光灯下有节律地舞动，像白天鹅随风摆动的翅膀，优雅庄重中带着一丝小女孩特有的调皮。那一刻，乔飞觉得遇到了自己生命中的小仙女，那个值得他一生去呵护的小仙女。
表演过后，乔飞主动去向她要了联系方式。虽然乔飞刚开始追求张欣瑜的时候，和大多数第一次谈恋爱的男生一样，显得非常笨拙，更因为紧张出了不少的洋相。但那段时光却是他现在经常回味、咀嚼的青涩回忆。毕业后，他和妻子组建了家庭，并有了属于两人的孩子，开始为生活而奔波。但他却开始愈发地珍视这个家所带给他的一切，如同寻宝者般小心翼翼地将这份寻到的宝藏揣在怀中，并愿意为了保护这个家付出一切。
他热爱这个家，比任何人都要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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