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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而知秋。
脚下踏着初秋落下的秋叶，零星的叶子被踏的“咔哧”响。
一阵秋风簌簌地吹过，卷起一片片落叶。飘扬，飞舞……
落叶，有时就像一只只飘舞的蝴蝶，当它们落下的时候，就像振起蝶翼翩翩起舞的蝴蝶，可它们到底还是没有生命的死物，死物只能是死物，所以它们最终的下场也不过是化春泥。
夜幕已快降临，而天边的余霞似还依恋着这片大地，久久不愿消逝。
顾诀走得很急，却又不那么急。
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矛盾的时候。
或许他是极为在乎与西门吹雪这个约定的，毕竟怎么说西门吹雪也是他在这武侠世界的第一个朋友。
其实说是约定，又更像是顾诀单方面的决定，许是昨夜那酒真的让他迷醉了，他居然向西门吹雪发出了今日泛舟同游的邀请。
可西门吹雪同意了吗？
顾诀不知道，他本也是随口一提。
因小老头以及后面一些不想再提的糟心事，他已迟到了一个多时辰，西门吹雪就算来了，莫非还真的会等他如此之久吗？
有时越是在乎的事情，越是想不明白。原因很简单，因为在乎，所以多想。
顾诀眉峰微叠，说实话他很不喜欢这种事情不在掌握之中的感觉。
他在乎西门吹雪吗？也许是的，西门吹雪是一个不错的朋友，亦是一个不错的……对手。
可这种在乎是不是又有点超过了普通朋友的界限呢？
天色澄明，水光如镜，碧蓝天幕上点缀着几丝薄冰般的云絮，水面微细的涟漪间泛着粼粼的波光。一时间树静风止，四方宁谧，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那身负长剑的一人。
长身直立，白衣如雪，如亘古以来就屹立在那里的雕塑一般。
任其衣袂翻飞，他的眼中似乎只有他的剑，除此之外再难容其他。
“你晚到了一时三刻。”
西门吹雪冷冷的看着顾诀，陈述道。
冷冽的醇厚男音缓缓响起在耳旁，顾诀笑了笑，笑的前所未有的愉悦，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西门吹雪的眸子极为孤冷，里面沉淀着寂寞的影子，那种寂寞自然不是常人所理解那种的寂寞，而是于剑道上的寂寞。这样的眼眸远比那媚术高强的女子更吸引顾诀。
也许是出于同为剑客之间莫名的惺惺相惜，他极为喜欢西门吹雪那周身冰寒的气场。
顾诀微微蹙眉，他对西门吹雪的关注，似乎太多了一点，这样可不好。
他可是谨记他家老姐对他所说的话，‘千万不要把目光放在同一个人身上太久，这样的关注未必会是幸事’。
而什么是幸事？什么又是不幸呢？
顾诀不禁有些想摇头失笑。
“我向来不喜欢不守时的人。”
冷淡的声音并没因顾诀的笑颜而缓和半点。
西门吹雪只是西门吹雪，他并非是不会让任何人难堪的君子，所以他也只是把自己的想法淡淡的阐述出来。
顾诀眨了眨眼，这般动本不适合他做，可他却做了，且还颇为无辜的道：“事出有因，还望见谅。”
而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却并未解释。
好在西门吹雪也不怎么在意，立于一叶孤舟之中，孤寒凌厉。
晚风吹起他的墨发，飘扬中，那漆黑如鸦羽的发丝轻轻划过他冷峻的面容，身后久久未能完全消去的晚霞，使西门吹雪冷硬的面容竟柔和了几分。
顾诀本有些想问西门吹雪为何会等如此之久，但他却又没有问，因为这本就不需要问。
西门吹雪的道是诚于己，诚于人，答应过别人的事，他绝不会违约。
这可是一个可以单骑远赴千里之外，去和一个绝顶的高手，争生死于瞬息之间，其原因只不过是为了替一个他素不相识的人去复仇伸冤的人。
顾诀足尖轻点在平静无波的湖面上，点出一圈圈的涟漪。
他稳稳的轻掠到那一叶孤舟之上。
方才笑道：“西门庄主，久等了。”
“无妨。”
湖水被天空映着湛蓝，还带着余霞的几分暖意，几处远近不同的青山倒映在水中，飘飘渺渺，水天一色。
只可惜两人皆并非是那般寄情于山水的文人雅士，美景虽美，却也不过是看看。
安然的静谧并没有持续太久，顾诀从来不是一个静得下来的人。
他竟是绕有兴致地啍起了《蒹葭》。
这首歌并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哼，如果与顾诀泛舟同游的人是一个女子，尚还好说，可与他同游的人偏偏是一个男子，还是一个比任何人都来得冷冽的男子。
他的声音太过于低沉了些，并不适合这样柔情婉转的诗句，但偏偏却又别有一番味道。
一曲罢，西门吹雪才淡淡道：“诗经。”
顾诀微一颔首，答道：“的确是诗经。”
略顿了顿，他继续笑着说：“且这还是一首情诗。”
西门吹雪默了一会，方道：“古有人以入情而出情来磨练心境。”
顾诀明显因西门吹雪这话而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西门吹雪这是什么意思，他不过是略带调侃的说了一句，而西门吹雪这回话未免显得太无厘头了一点。
西门吹雪又道：“你也想这般？”
顾诀愣怔了一下，一时竟有些哑然失笑，原来对方是以为他想以‘情’来磨练心境。
他不答反问：“西门庄主觉得呢？我会以情破道吗？”
西门吹雪眉头一皱，想来也没有想到顾诀会又把问题抛给他。
“情之一道危险重重。”
西门吹雪亦没有说顾诀是否会以‘情’破道，只单说以‘情’来练道太冒险了。
顾诀笑了，他虽总是在笑，但那些笑很多都是上辈子养成的自然习惯，然此时的他却是真的在笑，他焉能不笑，堂堂的剑神，万梅山庄的庄主西门吹雪居然也会也为别人着想的一天。西门吹雪从来不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人，这一点就算是与西门吹雪谈得上交好的陆小凤也从不否认。
《蒹葭》的确是一首情诗，且是一首被古今人誉为“情真景真，风神摇曳的绝唱”的情诗，但这并不证明他想为了修练而入情出情。
其实要真说无意也不尽然，他曾经也的确想过以‘情’磨道。
所以顾诀敛了笑容，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我已停留在这个境界太久了。”
他停留在这个境界的确已经太久了，久得他几乎已看不到希望。
他是古武世家顾家千年难得一见的练剑鬼才，从小就一直被长辈们当做武学希望一样对待，连顾诀也曾觉得自己一定能练成破碎虚空之武学大境界，但他终究是没有，他的心境出了近乎无法挽回的问题。
突破大宗师失败，道心尽毁。
其实他那时便已知道自己的武学极有可能已走到了尽头，便也剑指偏锋的想过，何不以‘情’磨道，重塑道心。
可顾诀到底是有他的骄傲，与其一开始就带有目的的去喜欢一个人，还不如另寻他路，所以他最后选择了去做一名杀手，在无尽的杀戮中去寻找杀伐之道，虽然最后的结果证明他失败了，但他至少从不后悔。
顾诀的回答太模棱两可了一点，就连西门吹雪也没有听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诀很少有不笑的时候，这让向来冷漠寡言的西门吹雪都忍不住眉间凝起一抹浅淡的忧色，他道：“所以你想尝试入情出情之法？”
“不。”
“为何？”
西门吹雪眼中闪过疑惑。
顾诀轻笑了一声：“我怕我出不了情。”
西门吹雪面上无澜，眼中却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那丝笑意很浅，浅的能让看见的人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且闪的又太快，绕是敏锐如顾诀也未能察觉。
“风起云涌，云卷云舒，天地间，皆是大道，以情来磨练心境终是太冒进了。”
西门吹雪如是道。
顾诀点头应是，西门吹雪的关心无疑让他心中一暖，所以他也并未去反驳西门吹雪的话。
西门吹雪少有的关心也不由让顾诀去想，像西门吹雪这样冷心冷情的人，排除原著，他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女子。
这么想的，他也就这么的问了出来：“西门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沉默，良久的沉默。
这本是个西门吹雪不会回答的问题，这个问题太轻浮了，论顾诀与西门吹雪的交情，他们虽能勉强说是朋友，但认真来说也不过才认识两个多月，且初识还并不怎么让人愉快，既无浓厚的交情，又无一见交谈甚欢引为知己，这般冷峻的男人又怎会回答顾诀这样轻浮的问题？
正在顾诀准备转移话题时，一道低沉清醇的声音淡淡响起：“天真烂漫，活泼可爱，善解人意，贤良淑德即可。”
顾诀这下是真的怔住了，西门吹雪居然也会有调侃人的时候。
他笑了，这种笑已是哈哈大笑，毫不在意他贵公子形象的笑。
这是他昨日曾对西门吹雪说过的，当时的他认为西门吹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看上了云若，而胡编出来的，没想到西门吹雪居然一字不差的回给了他。
顾诀并不觉得像西门吹雪这样孤冷的人，会轻易的喜欢上一个人，如果真的会有，那也得是一个强者，诸如慈航静斋师妃暄，日月神教任盈盈等人才配得上西门吹雪这样的剑客，孙秀青到底是不适合。
不过顾诀笑的原因更是因为像西门吹雪这样沉默寡言的人，竟也会开玩笑，还真是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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