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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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蛟为大越的皇族见合朝的使臣的时候，并没认出来那带着面具的合朝的使臣是谁，哪怕有淡淡熟悉的感觉，可他也没有多想，交涉的事宜又多是贾琏在谈，坐在帘子后面的薛蛟就像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征着一个在东方冉冉升起的强大王朝。

此时贾琏为交涉方也浑身不自在，他的交涉对象似乎心思根本就不再和他议和的这件事上，目光也仿佛透过他看向帘子后面，直到薛蛟露了一面完成他符号的任务，然后乘车离开，交涉才得以继续顺利进行。

而等贾琏谈判完成去见薛蛟的时候，给他带去了蛟纹青令和一封信，薛蛟这才知道来人是谁，久久的沉默之后。只剩下了一声叹息。

蒋菡说这是借李闯之手，帮他杀尽了剩下的祁朝的皇族，但或许，也未必是多想帮他啊，蒋菡自己就不恨忠顺王？就不恨那些祁朝的皇族么？……

薛蛟摇摇头，他的想法不知道何时已经变成这样了，他自嘲的一笑，好像当年为了蒋菡不顾一切的自己还近在眼前，这乱世啊……还真的是容不下什么儿女情长。

可是他却不愿意被这乱世的洪流吞没，乱世之中，能者居之，他要做得是这能者中的能者，他要反制这乱世！

“三日之后，我要大摆宴席，宴我大越能臣，宴合朝使臣。”

薛蛟端坐，衣服上的蛟龙纹饰泛着金光，在灯火的照耀下似有腾飞之意，他勾出一丝嘲弄的笑，缓缓咬出最后四个字：“宴忠顺王。”

三日后的宴会着实盛大，那是皇帝最宠的亲弟弟明睿亲王第一次举办这样大型而且隆重的国宴级别宴会，席间焚香列鼎，盏琼浆，各色山珍海味，金齑鲙，还有反季节的蔬菜水果。

便是祁朝全盛之时的国宴也难以匹及，忠顺王先一步被合朝的人押去了会场，他已经不复当初权柄在握时的样子，变得狼狈了很多，身上还穿着囚服。

但是这次的盛筵还是有他的一席之地，他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宴会了，他看着席间忙忙碌碌的人，一言不发直到开席。

待布席完毕，忠顺王听到门外传来了唱报声：“大学士沈子卿到！荣国公贾琏到！伊祭酒伊厚建到！……”

再后来的名字，忠顺王不用听也知道这些人全部都是当初的清流党余孽，忠顺王自嘲的一笑，好一个荣国公，真可又是一个是显赫功勋的开国功臣！

沈子卿这次破天荒的没有带抹额，刺字发配的印记在他本就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明晃晃的，他盯着忠顺王，眼睛里透着是几乎恨不得将忠顺王生吞活剥的杀意。

而一旁的贾琏也已经握紧了拳头，最后伊厚建还是安慰一句：“切勿意气用事，想必还有接下来的安排。”

在坐的几乎没有几个人是不恨忠顺王的，就连后来叶白羽来了都下意识的往自己背后摸了一把，才想起自己没带枪也没带弓箭，有想起就是带了也不能现在就把他怎么样，这才悻悻的回到座位。

这些人中只有一个人一直看着忠顺王，久久沉默之后，一声长叹，他是大越的兵部尚书，也是薛蟠薛蛟的业师，也是原本祁朝的两朝元老，他就是祁朝有将军封号里唯一活着的人——魏令。

魏令他一向活的明白，看到同僚的死亡也明白了自己的陌路，于是辞官隐居，可是魏令思及祁朝永景帝当年，再看如今的忠顺王，魏令不由得思绪翻涌，感慨良多。

众人都各自落座，这时门外有人高声传话来：“王爷到了！”

忠顺王听到王爷两个字还会以为是叫自己而下意识的抬头，毕竟这个称呼曾属于他很多年，哪怕现在他的心底也依然觉得自己还是祁朝高高在上的王爷。

而此时门外走进来的却是一队人，前面的是四个鹅黄官副的殿前官员，金灯、红仗各二，分两边而立，后面是二人打一对孔雀青扇，左右两人持拂子，金剑。

忠顺王只一眼就认出这是亲王仪仗，而正当中那个九旒点缀珠，黑衣繁琐华贵，上面金丝绣着盘龙服饰的人忠顺王也认识，那人正是薛蛟，忠顺王在看到薛蛟的一瞬间，心里五味杂陈。

忠顺王咬着牙关在心里咒骂，骂在场的所有人是乱臣贼子，他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所有人碎尸万段再踏上一脚，这些人都应该匍匐在他脚下才对，可是他们却合起伙来害的祁朝灭亡！害得他沦为阶下囚。

薛蛟身后跟着的那人忠顺王也认识，那是押送他来的合朝使臣，途中忠顺王虽然见过这人一次，但是忠顺王却隐隐能感觉到这位使臣不善的目光盯着自己。

可就在这时那带着银质面具的合朝使者抬手取下来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芙蓉面来，忠顺王不可置信站起来的看着他，“琪官？”

但忠顺王那点微不足道的声音几乎是完全淹没在一片“明睿亲王千岁千千岁！”

的山呼里，象征亲王的仪仗停在忠顺王的面前，薛蛟冷冷的斜了忠顺王一眼，便立刻有人上前呵斥忠顺王。

“大胆，怎可对王爷不敬！”

忠顺王愣在原地，半响才明白这个人说的是自己，这样的话曾经的忠顺王不知道听了多少，但都是他曾经的那些随从喝令旁人，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那个被喝令的人。

这样的心里落差对忠顺王来说几乎瞬间如一盆冷水当头淋下，他瞬间觉得呼吸不畅，脚下发软，就在这时忠顺王耳畔传来了薛蛟的冷笑声，只听薛蛟缓缓道：

“现在的你应该比谁都了解和我对的下场吧？”

薛蛟对这刚刚呵斥忠顺王那些微微一个眼神示意，那人立刻明白的过去敲打一番。

没多时薛蛟就等到了忠顺王向他下跪行礼并道“明睿亲王千岁千千岁”，虽然几乎忠顺王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但还是听得薛蛟无比畅快，这一天终于让他等到了！

曾经的祁朝，忠顺王是皇帝的亲弟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现在已经没有祁朝了，有的只是雄踞东方的大越，而现在他薛蛟才是皇帝的亲弟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明睿亲王！

薛蛟一步一步踏上台阶，黑色的衣摆拖下地上，将他的身影些许拉长，他立在主位，随后请出圣旨，之后代为宣读，赐美酒佳肴。

除忠顺王之外，众人可说是宾主尽欢，而忠顺王一口一口咽着佳肴，却食不知味，但他也知道恐怕自己之后再没什么机会这样好好的吃一顿饭了。

忠顺王曾经在朝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候，曾经残害忠良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到看似坚不可摧的祁朝终有灭亡的一天，更想不到有一天他从高高在上的王爷成了战犯成了阶下囚，可是薛蛟这个曾经的阶下囚却成了亲王。

忠顺王苦笑一声，他感觉这个世间最讽刺的莫过于此，那看着那些席上的人，那都是乱臣贼子，可也都是帝王将相。

宴席接近结束，忠顺王忽然说自己有件事要单独和薛蛟谈谈，闻言薛蛟一笑，这里是他的地盘，量忠顺王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于是薛蛟便点头让众人想去偏殿喝茶休息，沈子卿临走还不忘深深的看一眼忠顺王。

“你还有什么想说？说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希望你珍惜。”

薛蛟平静得道，但是他看着忠顺王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

“珍惜？”

忠顺王嗤笑一声，他咬牙切齿的道：“我要是懂得珍惜，那我当初就应该珍惜那个能杀了你的机会，你这个乱臣贼子！”

“我是乱臣贼子？对，我是！”

薛蛟哈哈大笑，他笑的畅快。“我必须要这天下，因为我不要这天下，你们就逼我死，你们已经逼死了很多人了，我只是不想做那其中的一员！”

“你还是记得孙帝师和元将军么？你还记得沈子卿的父亲沈大学士么？他们做错了什么？他们才是真正的忠臣良将，可是他们的下场呢？”

经习惯了喜怒不行于色的薛蛟忽然展现出了自己的情绪，他暴起一把抓住忠顺王的衣领，声嘶力竭的大吼道：“你告诉我啊！”

他终于说出了那些埋藏在心底很久的话，孙帝师和元将军都曾经是薛蛟的敬佩的人，薛蛟最开初的理想是像他们一样成为一个百战百胜的将军。

但是也正是看到了那些先行的英雄们悲壮死亡，让薛蛟看到了名将的陌路，打破了薛蛟对原有未来的期盼，即便他终究是背离了自己的初心，什么不争？不争则亡！

英雄尽死！小人掌权！当英雄再不能救世，更救不了自己，那这天下太平的夙愿，那便由枭雄来替他完成吧……

曾经的山海关守将只能守一方，可是现在的明睿亲王能匡扶的是社稷，能守的是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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