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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以鸿的黑色辉腾驶出地下停车场，融入夜色，开到影城后面的酒吧街时林意之请他停下，说把她放在路边就好。

车子缓缓滑到路边停车带旁停下，林意之解开副驾驶安全带，伸手拉车门，门却没开。

她回头看向赵以鸿。

“你跟他很熟悉？”

赵以鸿手臂搭在方向盘上，指尖有意无意点着，像询问，可又不是那种语气。

“你说梁辞？”

赵以鸿没否认。

“你都听到了，他邀请我签约星词，我拒绝了。”

林意之想起方才赵以鸿看梁辞那几乎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忍不住问：“你跟他，也认识吗？”

“不认识。”

赵以鸿视线平视前方，语气冷淡，又说：“你方才说你几年前曾去过非洲。”

“是去过，”林意之皱眉，反问：“可我不知道这和赵教授有什么关系。”

她心里觉得怪，赵以鸿不是没边界感会打听别人的私事的人。

他看着她，脸上没什么情绪，“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意之心想，也该告诉他，毕竟这件事她许多朋友都知道，若是这个“未婚夫”连这事都不清楚，恐怕会引人多想。

或许现在他问起，也是因此。

“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去非洲拍摄，差点被一只野生雄狮伤到，情急之下，我开枪打死了狮子。”

奔波一天，她眼睛都有些酸涩，强撑着精神同他解释，“事情发生之后我被送进了医院，醒来之后有关这件事情什么都不记得了，医生说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导致的失忆。”

“有关非洲的所有事情都不记得了吗？”

他问。

林意之摇头，“我记得非洲之傲列车，也记得荒野之中偶遇的黑人小孩，”她蹙眉，试图探寻记忆之中被遗忘的片段，可看着赵以鸿那张脸，头不知为何一阵剧痛，她紧闭眼睛，表情痛苦，声音也发虚微颤，“可能是和那场意外有关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看着她苍白的脸，他眉尖蹙起，唇也紧紧抿着。

赵以鸿俯身，手掌轻拍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动轻缓，像在安抚：“不记得就不去想。”

狭窄的车厢一片漆黑，只有暗紫色氛围灯发出微芒，林意之额头渗出一层薄汗，纤瘦的身体轻颤，背对着赵以鸿，细白纤长的后颈绷紧。

他的动很轻，掌心的微热隔着卫衣薄薄的衣料传到她肌肤，莫名让林意之心里有种踏实感。

“没关系的。”

她深深吸了几口气，脸色渐渐好转，“偶尔也会这样，很快就会好。”

“我送你回去休息。”

赵以鸿说。

“不用，”林意之将腿上放着的黑色西装拿到身后，“我慢点自己回去。”

“能开车吗？”

他问。

“我叫朋友送。”

一如既往的疏离语气。

赵以鸿不禁想起方才在影厅时她撒娇说“你睡着都好看”的声音和模样，那大概不是真心，或许只是在思雪面前做戏而已。

思雪说，她在顾正尧面前都不那样撒娇。

那么，她在顾正尧面前是什么样？

心里某个位置没来由地空了一块，无论如何，都难填满。

林意之一手拉着车门开关，看向赵以鸿，他打开车门锁。

“刚才的事情，谢谢你。”

说完，林意之转身下车。

赵以鸿看着她纤瘦的背影走进一家名叫hubpub的店，在原地停了片刻，发动车子转弯。

夜色正浓，酒吧街各色灯光延伸进幽深的巷子，路上没什么人，法国梧桐上灯带盘绕，将黑暗中的树叶都照得翠绿晃眼。

他正准备离开，却看到影城后门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伍思雪面对着一个蓝白条纹西装的男人说着什么，距离太远，他听不清楚，看男人的衣着和气质，应该是刚才地下停车场堵林意之的梁辞。

赵以鸿眉头一拧，踩刹车停下，脸色一点一点沉下来。

思雪怎么跟他认识。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伍思雪伸手去拉男人，他闪身躲了一下，很快转过身，走进路边停着的一台亮红色法拉利，伍思雪小跑追过去，看到车子开走，双手掩面，缓缓蹲下。

路边车子疾驰而过，她长长的黑发被吹散飘起，看起来落寞悲切。

赵以鸿正准备开车过去，影城侧门跑出来一个穿军绿色冲锋衣的男人，他一头利落短发，气质精干。

——周骁怎么也在这里。

周骁是赵以鸿的小学同学，两家关系一直很好，大学毕业后，赵以鸿出国，周骁则考进了当地公安局，期间周骁带家人到国外玩，赵以鸿再忙，都会抽空招待，前段时间赵以鸿回国，也是周骁办的接风宴。

当初赵以鸿出国的时候，伍思雪还是个小丫头，那时她天天跟在周骁身后不论辈分“哥哥、哥哥”的叫着，无论如何都不肯叫一声“周叔叔”。

想来应该是今天的电影首映式，伍思雪邀请他前来。

赵以鸿知道自己这个外甥女很依赖周骁，今天有他在，不管她有什么事，至少也有个人能倾诉。

果然，看到周骁出现，伍思雪站起身，抬手抹着脸上的泪痕，扑到他肩头抽泣许久。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一起离开。

看着两人背影消失在视线，赵以鸿手撑在方向盘上，解锁手机点开赵莺的联系方式。

无论思雪跟梁辞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由他出面都不合适，最好还是由她妈妈来处理，可他指尖悬停在屏幕上许久，却又犹豫了。

正想着，电话铃声响起，看到来电，赵以鸿眉头深深皱起，许久接起，声音冷淡，“爷爷。”

电话对面的老人声音沧桑浑厚，虽然年迈，却依旧中气十足，带着隐忍的愠怒，“阿鸿，订婚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肯跟爷爷商量吗？”

赵以鸿漆黑的眼眸盯着夜色，握手机的手指紧了紧，没说话。

“我都知道了，”赵永棣说话缓慢，意味深长，“林家那姑娘，家世清白，是个好孩子，从国外回来后就直接进了《先进材料》。”

“阿鸿，你要结婚，爷爷不反对，但你做事要周到，不要逞一时之快，给外人落了口实，说我们赵家不讲礼数。”

赵永棣的话赵以鸿哪里不懂，无非就是让他带林意之见自己。

老人年龄大了，总归牵念儿孙，可许多事情，发生了就注定无法回头，不是那么容易抹平的。

“爷爷放心，”赵以鸿漠然不动，声音透着说不出的疏离，“这件事我自会处理好，不让爷爷脸上无光。时候不早，爷爷早些休息。”

说罢，兀自掐断了电话。

黑色辉腾调转车头，驶进弄堂，很快融入夜色。

回到家，赵以鸿在露台上坐了许久。

春申这个季节最适宜，凉风轻拂，裹挟湿润的江风，穿过庭院里郁郁葱葱的法桐香樟，吹动洁白的曳地薄纱。

月色皎凉，赵以鸿指间的香烟燃了一支又一支，木质气息萦绕，白色烟雾袅袅。

直至凌晨。

夜色沉静，一台绿色mini停在洋房门口，大门打开，林意之拎着包疲惫走上楼梯。

赵以鸿关掉地灯，摁灭香烟，起身走进房间，刷的拉上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