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天花板上垂下的枝形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线，驱散一室昏暗。男人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低沉却极富穿透力。
“不想回答也没关系，只是出于个人的好奇心罢了。”
森鸥外勾了勾唇，深紫色的瞳孔带着些许笑意，就好像此时谈论的问题类似‘今天天气如何’，对方的答案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中原中也没有多想，将遇到那个孩子的经过如实相告。
“竟然是这样吗……”森鸥外微微睁大了双眼，而后垂眸看向桌上的一纸报告，上面记载的内容与新晋干部太宰治有关。他沉思片刻，食指在手背轻点。“中也君，你捡到的小孩是异能力者哦。”
中原中也并不感到意外，抛开实验体的身份，还有另一处细节足以验证这一推论。
小孩的衣服虽然是干的，但布料早已皱得不成样，同时体表还出现了海水蒸发后留下的盐粒。也就是说，半个月未进食的情况下他在海里泡了很长一段时间。
毋庸置疑，普通人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一点。
“我会命人查清楚的。”
“当然。”
森鸥外笑了笑。“你打算让他加入组织吗？中也君。”
中原中也沉默数秒，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想先确认他的身份跟来历，等结果出来后再做决定。”
“本应如此。”
森鸥外重新拿起桌上的羽毛笔，这一举动意味着谈话到此结束。
在中原中也转身离开之际，身后再次传来男人的声音。
“对了，中也君。太宰君今天也做了跟你同样的事，从擂钵街带回了一个少年。我记得是叫芥川龙之介，异能有着非常罕见的破坏性，现在是他的直属部下。”
中原中也按了按帽檐，缓步走出了这间办公室。
……
三日后，港口黑手党总部。
上午九点过十分，准时抵达公司的中原中也已经开始处理部下交到他手里的文件。之后的半小时，安静的室内只能听到笔尖摩擦纸页发出的细微声响。
直到屋外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他才停下批阅的动，将文件合上。
“进。”
来者是一名身穿黑色西服的青年，类似的着装几乎成为了黑手党成员的特征之一。他的黑发剃得极短，只能看到一层贴着头皮的青茬。五官谈不上英俊，倒也还算端正，一道贯穿眉峰的弹痕给他平凡的面容添了几分戾气。
青年反手将门带上，烟灰色的眸子直直地望向坐在办公桌后的上司。
“中原先生，医院那边送来了一份报告，说是要您亲自过目。”
中原中也上身微微前倾，表情逐渐变得凝重。“有其他人看过吗。”
青年摇了摇头。“高桥主任亲自找到了我。”
黑手党的世界有着明确的等级制度，普通成员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自己所效忠的首领。而为身份仅次于五大干部的干部候选，想要面见中原中也，一般人起码得等上大半个月，还不一定能见到。
隶属港口黑手党名下的企业就更不用说了，只有身居高位的那批人才有资格进入总部。
如果不是中原中也事先打过招呼，高桥和光估计现在还在一楼接受值班守卫的盘查。即使过程顺利，他能抵达的楼层也不会超过七。
“拿过来吧。”
中原中也语气平静道。
得到允许，青年这才走上前去将报告呈上，而后又退回原位。
中原中也对他这副一板一眼的态度已经见怪不怪，青年名为小田慎一，跟了他快两年，也算是加入港口黑手党后培养出来的心腹。除了性格过于古板，其他各方面的能力都很优秀。
拆开牛皮纸封袋，里面放着几张a4大小的纸页。白底黑字，还散发着一股油墨特有的气味。
【姓名：未知（000429）】
【性别：男】
【年龄：15】
看到这一行中原中也整个人都僵住了，锐利的视线死死地盯着‘15’这个数字。
……怎么可能？！
短暂的震惊过后，他第一时间拿起放在右手边的座机听筒。报告里夹着一张高桥和光的名片，上面有对方的私人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接通了，中原中也立刻报上自己的名字。
高桥和光似乎提前预料到这通电话的到来，也做好了答疑解惑的准备。
‘上午好，中原先生。’
“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中原中也眉心微蹙，单从外表来看，小孩……不，或许应该用少年来称呼才更准确。
“他看上去根本不像十五岁。”
‘身高139.4公分，体重31kg，您会产生这样的错觉也在情理之中。结果刚出来的时候我还特意找了专业人士重新调试机器，之后又进行了二次检测，得到的数据依然是15。’高桥和光抿了一口咖啡，他的办公桌上同样放着一份一模一样的检查报告。
‘还请您翻到第二页。’
中原中也依言照做，映入眼帘的字符让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骨骼发育迟缓】
【脏器功能较差，部分发育不完全】
【身体无改造痕迹】
‘早先我以为他只是体质较弱，但经过详细检测才发现他这种情况是脱离母体后就已经定型了，可以排除人为因素。先天性发育不全，类型这样的病例并不算少见。’
说完，高桥和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银丝镜框很容易给人留下斯文败类的印象，不过也因人而异。他是一个顶尖医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热衷于科研的学术型人才，这种款式的眼镜再合适不过。
‘之后我又对他进行了更深入的身体检查，结合各方面的数据我得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推论。中原先生，不知您是否了解异能力者与普通人在个体上的决定性差异。’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这个问题他还真没考虑过。
“说来听听。”
‘是精神力，远超常人数十倍、甚至上百倍的精神力引发的奇特现象便构成了异能。它能够轻易推翻存在于自然界的能量守恒定律，甚至让人类以一己之力创造出种种神迹。’
说着说着，高桥和光的眼神不免带上了几分狂热。虽然那些参与人体试验的同行让他感到不耻，但在不违背人道主义的前提下，他也有着研究人员探索未知领域的强烈好奇心。
中原中也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对方接下来的长篇大论。“说重点，你的推论。”
‘……好吧，我明白了。’高桥和光摘下眼镜用酒精棉片擦了擦，不情不愿地回到先前的话题。
‘我监测了他的脑电波，结果显示他的大脑活动十分异常。即使在昏睡过程中也从未出现过频率恒定的α波段，而是一直在δ与β之间进行转换。用通俗点的话来说可以将其形容为过山车，而车道是一个莫比乌斯环。’
‘中原先生，我有理由相信他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异能力者。’
‘这份能力是与生俱来的，并非后天觉醒。’
‘正因如此，他的身体无法承受这份馈赠。’
‘以目前的医疗技术来看……想要改善他的体质只有等待奇迹降临了。’
‘我想，他先前所在的实验室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中原中也没有接话，半分钟的沉默过后他才重新开口。“他还没有苏醒的迹象吗。”
‘没有。’
“如果他醒了，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另外，跟他有关的报告必须全部销毁，包括电子存档。你应该很清楚，这东西的重要性。”
挂断电话，中原中也给自己点了根烟。淡紫色的烟雾幽幽升腾，聚而又散。
“小田，把它交给……”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中原中也将只燃烧了三分之一的香烟捺灭在烟灰缸里。
“算了，还是等他醒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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