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被自己奴仆扒了外衣,身上只穿了一件雪白的内衫,被雨激灵地一淋,倒也把这滔天的愤怒给缓下去几分。
她自小就是如此,圆润事故惠识大体,她是爱舞文弄墨的,只是她那哥哥薛蟠不能专心生意经,为依贴母怀,她便不以书字为事,只留心针黹家计等事,端出一幅贤良淑德的模样由着家里人把自己揉搓摆弄。
她身子猛地一抖,瓢泼大雨之下,还真是生出了几分畏惧与后悔。
薛善家的不忍,瞅了几眼薛姨妈揣测好心意,便撑了伞赶到宝钗身侧,想要把她从雨里头给扶起来,她道:“姑娘,太太是生身亲母亲,做下的决定肯定是为了家里、为了姑娘好的,还能做害不成?姑娘今天实在是不识数了,亏了这周围都是家里人,要是传出去风声,姑娘的脸面还要不要啦?”
薛宝钗趴在雨里头大喘气,喘着喘着也没什么劲头了,她只觉得这一切恍若镜花水月,虚幻得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临门到头来,忍了小半辈子的信念忽然就忍不住了。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她咬着唇,从喉咙口沉沉地笑了两声,薛善家的察觉出了门道,遂更加使劲,想把薛宝钗给拉起来。不想得在这看似博弈将结束的紧要关头,那边薛姨妈却大声呵斥了一句:“让她跪着,就当我薛家白养了一条狗!莺儿,你去把喜服换上,从此你就是薛家大姑娘!”
薛姨妈说这话的时候颐指气使,洋洋得意,她自然也是看出来女儿的心理防线的溃败,因此长驱直入,更进一步,想把她蓦然萌生出的反叛之心给扼杀于萌芽之列,想让她继续做一个乖巧懂事听话的行尸走肉,牢牢地禁锢在自己的手掌心里头。
被点名的莺儿吓得腿软,吧嗒一下跪倒在地,正好让自己陷进了屋檐下低落汇聚的一摊水里。潮湿自膝盖伊始攀岩而上,小虫子似的钻入皮肉,把她的心咬得又酸又痛。
薛宝钗彻底地被母亲的话给激怒了,心底里的忿恨如火山爆发蓬勃而起,她不知哪里来的劲头,一把推翻了身边一直想要拉起她的婆子,然后跌跌撞撞的站起身子,拼了命地往前跑。
她的信仰坍塌,她的礼仪崩坏,她追寻、保护、维持的一切将她狠狠抛弃,她终于发现,在她尊敬、热爱的母亲眼里,不过就是个能利用亦能被抛弃的人形玩意儿。
前边就是院门,但大雨倾盆,前路已辨识不清。
薛宝钗拼了命地敲打院门,但大门已经被婆子从外边封起,她再怎么用力也是徒劳无功。
“开门!开门啊!你们开门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你们开开门……”
放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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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迷路了,她也很苦闷。
这婚宴是在大观园里头办的,这贾府鱼龙混杂,内外院把门的婆子都不知道跑哪儿去聚众吃酒赌博了。她走在这深宅大院里头,一时迷糊了自己的身份,不自觉地就往内院里走走逛逛,倒好像是回到了自己做姑娘的年少时候。
她路过了几个院门,可惜都大门紧锁,寂寥孤寂,再等到走到另一个院子的时候,总算是有了人声,但听上去像是没什么好事、哭哭啼啼的闹腾。
再怎么闹腾也是家事,关上门自家解决了倒也罢,但若是被外人瞧见那便是家丑了。所谓家丑不可外扬,黛很识趣儿地打算扭头绕路。
什么麻烦都不要往身上揽,避开,避开才好。
她刚准备走了,忽然听见那院子里喧闹升了级,大门被人敲得梆梆响,还有点声音在嘶吼着“放我出去”,形容之惨,叫她不忍细听。
到底是人命关天之事,黛爷们儿身份当的久了,还正有几分侠气豪义,她快步走过去问门口婆子道:“这院子里是怎么回事?”
那两个婆子是薛家带来的,看到莫名出现的一个贵公子还吓了一跳:“你是哪家少爷?速速走开,这是我自家的事儿。”
“犯了命就是官府的事儿了,”黛冷笑道,“你们还能盖过青天大老爷去?”
那婆子相互对视了一眼,思量了一会儿便拿了主意,其中一婆子走出来怼着黛行礼道:“这位爷安。这不是我家在责罚奴仆,是我家大姑娘……因为惹了太太不悦,故而母女两个在这里赌气。”
另一个婆子又道:“爷安心,到底是她们母女间的闹腾,也罚不出什么狠手段来。”
黛听罢,也大概了解了婆子想说的话,既然是自家的祸事,那便自家做主便可,谅也没什么大问题。
她刚打算转身离开,不想却听到这院门里一声凄厉的惨叫,悲鸣直破天际。她心里忽然咯噔一声,下意识地就唤那两个婆子道:“快,快把门给打开!”
那两个婆子不为所动,只是看着院子里发呆,似乎并不知道这其中出了什么事端。
黛出声骂道:“没眼色的东西,你们是没有耳朵听,没有脑子想吗?非要你家姑娘一头撞死在这院门前你们才乐呵了不是?快,快!”
这下婆子才如梦初醒,七手八脚开始赶忙地开门,黛也跟着上去帮忙。总算,在门开的那一刹那,薛宝钗的身子直接从那院门里横撞了出来。
黛站正中央,很不幸地成为了那跟毒龙//钻的受力点。她只觉得自己肚子被一股子大力给击中,这股子大力还带着她一路飞出去,她两跟那断了线的风筝似的,硬是飞跃过了门口那不宽不窄的小道,飞到了临门水池子前的污泥地里才罢。
薛宝钗如今被她妈这没脑子的给激得一心求死,撞门不成,前面瞧见一水塘子,直接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想要投湖。黛勉强爬起,刚把眼底那幕黑幕驱散,头一眼就看到了这撞了她的姑娘一脚跨过她想要往水塘子里翻过去,她赶紧的伸手一拽。
可黛又不是个真男人,她拽……她能拽个什么?
两人咕嘟咕嘟一齐地滚进了水池塘,薛家的下人速来后知后觉,等他们察觉到不妥当赶出来看的时候,只瞧见那水池子旁边草地上遗落的两样东西。
一个金锁,一个看上去很像是通灵宝的宝,这两人就像下凡历劫的仙子似的驾鹤西归,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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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正在那稳当坐着等开席呢,却见被他排出去做任务的雪雁一脸惊慌失措地朝他跑过来,他虽是纳闷,但还是起身迎了上去,等着找到了僻静无人的角落才问雪雁道:“你是看到了什么东西,脸色白像个鬼似的……”
雪雁也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鬼,她咽了咽口水与黎说道:“我……”看她那样子似乎有一肚子话要吐露出来,可临到嘴边上了却立时刹了车,往周围谨慎地看了几眼,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出大事儿,大事儿!薛家那大姑娘,她……她逃了婚了。”
黎眨巴眨巴了眼睛,然后拖长了音调回了个:“啊?~~~”仿佛是被按了慢动似的。
不怪黎没什么见识,只是这事儿吧…….逃婚在话本子描写的倒是挺多,但在现实生活中真的不常见。尤其是像贾家、薛家这种一姓一宗的大户人家,接亲就是两家宗族的交好,婚姻上背负着的东西多了去了,哪儿能说逃就逃?
更何况是薛宝钗这种女人,这女人不是最通事故吗?
可雪雁还嫌没把自家主子给震惊透了,又说:“而且,奴婢好像还瞧见大爷了。”
黎这回语调拖不长了,直接给吓得打了个嗝,下巴一合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雪雁:“她们一起滚进薛家门口的池塘水里了,主子……主子这怎么办?”
黎听了后反而淡定了,他道:“滚进水里了?不妨事不妨事,上次姐姐也差点失足跌进水里,我专门找了两个护卫在暗处看着她,就怕她又掉进水里。”
雪雁没想通:“主子,你专门找两人,就是为了防止爷再掉进水里?”
黎并不打算深入解释,只说道:“行了别问了,我们快些回家瞧瞧去吧。这新娘子没了,新郎官爷疯了,这场婚礼办得下去就有鬼了。走吧,走吧。”
黎放在黛身边的两人是家里训练的,自从上次敛亲王把毒手伸到黛面前时候他就长了点心眼,没想到这次真派上用场了。
林富一瞧见黎回来就赶紧地迎了上去,他道:“大爷这是怎么搞的,明明是去贾府参加婚宴,怎么搞得自己一身湿。自己一身湿就罢了,还带回来个姑娘。”
黎大吃一惊:“怎么还把别家姑娘给带回来了?看护姐姐的那两个护卫人呢?”
“休息去了,一路飞檐走壁飞回来的,就怕撞着人耳目,也是不容易,”林富为这两个卖命的说了两句好话,便又说道,“他们把大爷和那位姑娘带回来的时候我也问了,这……那姑娘我粗粗看了一眼,好像还没出阁,这是个大祸害啊。没想到他两也没法子,咱家大爷的手紧紧攥着那为姑娘的手腕子,怎么分都分不开。两人只好连在一块,一起先带回来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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