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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王献匆匆道别之后，方确就回了家，可刚刚走到家门口，女孩就看见了一道陌生的身影。
一个估摸着小不了她几岁的少年正蜷缩着身子，坐在她的家门前，肩膀微微颤抖着。
少年穿了一身的黑色，差点就要与昏暗的楼道融为一体，方确眨了眨眼，用力剁了剁脚，头顶的感应灯应声而亮，此时，少年也听见了楼道内的声音，他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头，堪堪与方确对视。
那是一双鲜红色的，如上好的宝石一般璀璨夺目的双眼。
少年的五官生的秀气斯文，俨然一副东方相，可那双眼睛长在他的脸上，却丝毫不显得突兀，仿若天生。
看见方确，少年“刷”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双手揪着自己的衣摆，眼珠子不安的四下乱瞟，最后，尴尬的停留在了自己的脚尖上。
方确循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才发现他居然光着脚丫，没有穿鞋。
少年的双脚布满了尘灰，脏兮兮的，像是赤着脚在外面走了很久很久。
察觉到了女孩的视线，少年十分仓促的将双脚藏在了裤管里，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半晌，他小心翼翼的抬起眼帘，对着方确露出了一道讨好性的微笑。
“喔，喔饿热……”
少年的口音极为别扭，好似是刚刚学习说话不久的幼儿，但勉强能听懂他的意思。
方确轻轻叹了一口气，几步走到少年身边，掠过他，打开了自己的家门，又从鞋柜里找了一双男士拖鞋出来，放到了少年脚边。
“穿上这个再进来。”
说完，见少年还愣在原地，她干脆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拉进了家里，转头走进了厨房。
少年眨了眨眼，好奇的看着放在自己脚下的那双男士拖鞋，片刻后，才犹豫着将双脚缓缓套了进去，动作十分笨拙。
少年拖着步子走到房间中央，随后便开始一刻不停的四处张望起来，似乎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分外新奇。
过了几分钟，方确端着一个碗从厨房走了出来，见少年还呆站在那里，她抿了抿唇，上前拉住少年的手腕，把他带到了窗边的懒人沙发上，摁着他坐了上去。
女孩将手中的碗稳稳当当的放到了少年面前的小桌板上之后，又往他手里塞了一双筷子，少年看了看手里的那两个木条，有些抗拒的将它们丢到了桌子上。
“步，步回用……”
少年抬起头，两只狐狸一般狡黠的眼睛里泪花闪闪，仿佛下一秒就要挤出眼泪来。
方确张了张嘴，有些无语，最后也只得败下阵来，将筷子拿了起来，挑了一根碗里的面条，伸到了少年嘴边。
少年垂下眸，试探性的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口，下一秒，就被烫的连连后退，红着脸捂住了自己的嘴。
“好烫！”
这句话倒是说得清楚……
方确在心中咋咋舌，耐心的吹散了面条上的热气，随后，又将筷子伸到了少年面前。
出于警惕，少年这次先用鼻尖嗅了嗅，见面确实不烫了，才放心的就着方确的手，吃掉了筷子上的面条。
明明只是最普通的盐水面，但少年却吃的格外香甜，没一会儿，方确就喂他吃完了。
见碗已经空了，方确端着碗站起身，刚要离开，却不料，少年直接抓住了她的裤脚，阻止了她的脚步。
感受到脚腕上的力道，方确微微侧身，就对上了一双漂亮的狐狸眼。
“松手。”
方确扯了扯自己的腿，但奈何少年的力气极大，完全不给她任何挣脱的机会。
四目相对了一会儿，少年微微张了张嘴，表情变得有些疑惑。
“尼为身么，要，对窝，这羊号？”
房间内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方确没有理会少年的问题，卯着劲，将自己的腿抽了出来，就转头走进了厨房。
“乖乖呆着。”
把碗洗完后，方确又转回来，抽了一张纸巾，俯下身，给少年擦干净了他的嘴角。
“我对你好，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听到“喜欢你”这三个字，少年更困惑了，他偏了偏脑袋，看向方确的双眸之中隐隐带着一些探究。
“稀…饭？”
方确点了点头，将脏掉的纸巾丢到一边的垃圾篓里。
“对，就是喜欢，你喜欢我吗？”
突然听到这种问题，少年显然反应不过来，他回过身，模样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眼，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对着方确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稀饭，我稀饭你。”
少年的一双狐狸眼弯成了月牙，讨好般的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女孩的手心，那张过于熟悉的脸，令方确都不禁怔愣了一瞬。
方确有些不适应地缩回自己的手，察觉到少年有些失落，又抬起胳膊，生硬地揉了揉少年的头，勾起了自己的唇角。
“那你……要怎么报答我？”
次日，方确刚刚醒来，就收到了王献的消息。
［周末要一起去一趟静安寺，到时候我去接你。］
看着对面那个花里胡哨的头像，方确拿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顿，刚要回个好，但突然又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她连忙把“好”字删掉，编辑了一条消息发了过去。
［没关系，我自己坐车去就好了。］
这句话发出去以后，对面迟迟都没有回复。
方确挠了挠头，便也没有再管，放下手机干自己的事去了。
周末，到了约定的时间，方确刚刚走到小区路口，就看见了一辆熟悉的白色越野车。
女孩顿在了原地，下一秒，王献就打开车门走了下来，踱步到了她的面前。
“一起走吧。”
男人的神色隐隐带着些不安，似乎是害怕方确拒绝自己，没有了往日的从容不迫。
方确绷直了嘴唇，半晌，她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就掠过王献，坐进了汽车后排。
“谢谢您来接我。”
见方确没有拒绝，王献终于松了口气，转头上了车，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三明治，试探着伸到了方确面前。
“还没吃早饭吧？我做了三明治，要不要吃一些？”
.男人手里的三明治做的极为讲究，白色的面包片中间夹杂着新鲜的生菜和嫩黄色的鸡蛋跟培根，裹满了乳白色的沙拉酱，方确接了过来，将它捏在手中，淡淡的余温透过薄薄的塑料浸润着指尖，带着一阵暖意。
方确吸了吸鼻子，将三明治放在了腿上，抬眼望向了窗外。
“怎么了？没食欲吗？”
男人回过头，发觉女孩并没有拆开来吃，他放缓了声音，颇为耐心地问道。
“您……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
听见王献的声音，女孩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她看向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小鹿一般的双眸之中盈满了困惑与不解。
“仅仅是因为我无亲无故，还负债累累，所以让您觉得我很可怜吗？”
说到这儿，方确的声音不禁染上了哭腔，她哽咽了一下，垂下了眼帘。
“明明……您只需要利用我，把我当成普通的合作伙伴就好了……”
“没必要对我这么好，却又暗中调查我，不信任我，这让我觉得自己很难堪……”
话音未落，女孩将自己的头低了低，咬住了下唇，肩膀轻轻颤抖了起来，似乎在极力地忍住自己的哭声。
然而，这个法子并不是怎么管用，眼泪还是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哗哗哗地落了下来。
见状，王献慌了神，手忙脚乱的开始找车上的纸巾，找了好几分钟，等到方确的眼泪都快流干了，他才把纸给递过去。
方确接过纸，抽泣着擤了擤鼻涕。
半晌，她的情绪平复下来，似乎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女孩又把脑袋刻意压低了一些。
车外的风忽然大了起来，吹的道旁的树叶凌乱的碰撞在了一起，发出“沙沙沙”的响声，更衬得车内一片静寂。
“对不起。”
片刻过后，王献垂下了眼帘，将视线从女孩身上挪开。
“但我并不是怜悯你，我只是……”
方确抬起头，男人的声音稍稍停顿了一下，耳朵“刷”的一下变得通红。
“我只是……很在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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