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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抽出来的文物之灵外形十分常见，此前在合黎秘境中夏玖也曾收集过适合炼器的材料，于是她决定动手正式炼制法器。
经验不足，她理所当然失败了。
看着手中报废的材料，夏玖脸上一阵心疼，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用最基础的附灵之法凑合一下，先保证自己有一战之力再说。
窗外传来一阵咚咚轻响，洛千荒圆滚滚的猪头身体推开窗，从缝隙中挤了进来。
一抬头见夏玖正瞅着自己，神色明显比之先前振作了些，他不着痕迹扬了扬嘴角，说道：“那群修士从俘虏的嘴里问出了点消息。”
夏玖盘膝而坐，顺着他的话问道：“什么消息？”
洛千荒一向不爱多说，上次跟夏玖摊牌只是逼不得已，他朝门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问他们去吧，反正都找过来了。”
语毕，他重新蹦回了夏玖肩膀上，安安稳稳地蹲好。
在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房门被敲响，牧辞平淡无波的嗓音自门后响起，“休息好了吗？”
夏玖赶忙应了一声，推开木门，牧辞就端端正正站在外边，身后是刚从房间出来的沈如渊。
三人打了个照面。
沈如渊打量夏玖一圈，见她神态放松，眉宇间的疲惫消失不见，于是放下心来，朝她微微点头。
牧辞则一顿一顿地仰起脖子，隔得近了，才发现夏玖其实比他还要高出一大截，他幽幽地来回看了眼这俩一个更比一个高的师兄妹，默默地从他们二人中间退开，声音愈加冷漠了。
“随我来吧，我们一个同伴刚汇合，带你们认识一下。”
师兄妹二人跟在他身后，去了医馆正厅。
古朴而素雅的木质装潢，每一寸空气里似乎都熏染着淡淡药草香。
本是清幽雅致的环境，此刻正有一个人不合时宜地在发疯。
此人一身素白里衣，黑色外袍随意敞着，一边领口松松滑落到肩膀，乌黑长发乱糟糟往外翘，只用形制简单的木簪束起。
因背对着众人，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到他带着一股子癫狂又落魄的碎碎念，“我怎么就迷路了呢？我怎么能迷路呢？我怎么会迷路呢？”
好吧，这下不用介绍了，已经知道他现在才赶过来的原因了。
这人嘴里念叨完，忽然浑身一个激灵，把围观他的人吓了一跳。
就见这个不修边幅的青年人，时而疯癫大笑，时而捶地痛哭，一会儿蹿上房梁学猴子一荡一荡，一会儿又飞扑下地，阴暗地蠕动爬行。
“祖师爷在上，弟子居然迷路了啊哈哈哈！”
宴秋一把捂住了脸，不忍再看，对周围人说：“理解一下，此人名唤岁流观，师从百顷仇夷。”
百顷仇夷专修术数，习阴阳五行生克制化之理，断方位，定吉凶。
像他这样修习有成的弟子迷路，比她一个修炼异火的被火燎了还丢人。
围观众人表示理解，并投来怜爱的目光。
岁流观停止了爬行蠕动，脸朝下整个人粘在了地上，片刻后，他一个翻身站起来，以法诀除去衣上脏污，理了理一头乱发，收拾过后看着还挺人模人样。
“抱歉，方才失态了。”容貌疏朗，但总瞧着面色发虚的青年如是说，惨笑一声，“学术数的哪有不疯的？”
等他精神状态稳定了，宴秋逐一向他介绍医馆中的陌生面孔，先是桑长老和杜晚眠，然后就是南华宗二人。
岁流观本不在意，但视线落到夏玖和沈如渊身上后，他眯起眼，凑到两人面前仔细看了看，猛力揉着眼眶，语气带着种怀疑人生的虚幻感，“继迷路之后，我莫不是眼睛也瞎了？”
不等夏玖问出心中疑惑，他又自顾自说：“算了，这种情况又不是第一次，尤其你们南华宗。”
宴秋：“说真的，你为什么会迷路？”
一个精通术数的修士找不到方向，这种事谁都不信。
岁流观捏着眉心，再睁眼时，漆黑眼眸中亮起星罗棋布的线条，“我也不知道，总之一到鬼国，我的四盘八卦全都乱了。”
他讲述了这段时间的经历，“我起初落在一处荒无人烟的院子里，周边是鬼国住民，本来决定算一算你们的方位，不知怎地变成了到处乱跑。”
说着他略有些一言难尽，“最过分的一次，方位上竟然还显示花街柳巷，没多久外边居然打了起来，一阵兵荒马乱的，还好有热心人指路我才找到了这里。”
宴秋：“……”
牧辞：“……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其实差一点就能遇上我们了。”
都成功算出了花街柳巷，但凡宴秋没因白嫖之罪被抓，说不准二人早就碰上面了。
听完他的解释，岁流观表情裂开，又想发疯了。
这时，裴青岚掀开门帘，从医馆里间现身，打断了他疯癫进度条。
青衣修士解开洁白无暇的外衫，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慢条斯理数着手上银针，“问出来了，此次进攻鬼国的，乃是圣宫十天干之一，柔兆殿的全班人马。”
“柔兆殿？”宴秋捏着下巴，“这下有点不好办了。”
夏玖好奇道：“怎么说？”
回答她的是裴青岚，“有关柔兆殿的情报少之又少，因为，与他们接触过的都死了。”
这是要全灭鬼国的节奏。
夏玖眉头紧锁，瞥了眼洛千荒那张无所谓的猪头脸，她还真是被坑到了一个危险的地方。
牧辞转向裴青岚，“从那些个俘虏口中，也问不出柔兆殿的消息吗？”
裴青岚捻着其中一根银针，垂眸看着那上面一点未消的血迹，“要么一问三不知，知道的都被下了禁制，已经封口了。”
气氛一片凝重。
宴秋受不了这样的低迷，拍了拍手说道：“好了，反正商量不出结果，就别纠结这种事了，我们人都到齐得差不多，先把最后一个掉队的给揪出来。”
这话得到众人一致赞同。
宴秋双手搭上岁流观肩膀，“来，你算一下他的方位，以前不是做什么事都爱提前掐算吗？”
岁流观抿唇，被鬼国混乱的气机整得不自信了，“你确定我能算准？”
牧辞拍了拍他的背，劝慰道：“不是差点就找到了花街柳巷吗？”
岁流观：……还不如不安慰呢！
还是裴青岚的话最为给力，他温和笑着说：“由你来算的话，好歹能有个头绪。”
要是他们胡乱去找，指不定跟无头苍蝇一样。
岁流观咬牙，掐算片刻，“好，带错了路可别怨我。”
五宗修士重振旗鼓，与桑长老他们告别，雄赳赳气昂昂往医馆外赶。
夏玖只略一犹豫，就怀着看热闹的心态跟了上去。
出了木质小楼，能见到不止医馆这边，整个鬼国的局势都安定了些，圣宫第一波袭击被击退，鬼国外围亮起一层防护大阵。
灿如朝阳的金光笼罩住整个地底世界，仿佛重现天圆地方的宏大之景，金光看似薄弱，却有着堪比天穹的浩瀚威压，牢牢守护住鬼国疆土。
这也是他们肯暂时离开医馆的原因。
顺着岁流观所指的方向，一行人走过悬空廊道，翻越几座小山头，来到一个偏僻狭窄的巷子里。
此处光线昏暗，杂物堆积，条条彩色丝绸悬挂两侧楼阁。
“你确定是这儿？”宴秋往里瞅了一眼，“也没瞧见人呐。”
岁流观神色郁郁，“都说了我算不准的。”
裴青岚猜测道：“莫不是在这两边的楼里？”
本来他们都打算分成两队去楼里找了，牧辞慢悠悠走上前，蹲下身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根肉干，夹在两指之间晃了晃。
电光火石的刹那，一条悬挂的丝绸背后，角落里一道灰扑扑的影子骤然间暴起，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叼住了牧辞指尖的肉干。
“喏，人这不就找到了吗？”
牧辞一边投喂这人，一边撸了把他盖在斗篷底下的脑袋。
在场其他人：“……”
夏玖实在没忍住，一个劲盯着这人瞧。
严严实实藏在斗篷底下，发丝和衣服那是半点都没露出来，别说外貌，就连身形和性别都分辨不清。
“这位是？”她迟疑着问。
牧辞主动担起了介绍的任务，“琅琊台，栗拾昼。”
他又揉了把栗拾昼的头，可肉干已经被吃完，栗拾昼翻脸无情缩回了角落，整个人团成一个标准的球。
牧辞：“……别在意细节，他这人就是害羞了点，估计这段时间一直躲在这里。”
紧接着，他撸起袖子，和宴秋一边一个，把这人给扛了起来。
“走吧，人找到了就该回去了。”
一路上，栗拾昼还在不断地挣扎扭动，像只极不情愿又十分胆小的刺猬，可在半途中，他的动作忽然停了。
与此同时，夏玖身侧的沈如渊扭头，遥遥看向鬼国被攻破的洞窟。
天光倾泻如瀑，一道女子的身影不知何时降临于光中。
她穿着繁琐华丽的衣裙，浓郁深沉的色调衬得她身周萦绕着若有似无的暮气。
浓墨般的发丝间，点缀彩羽与珠串的细链，一圈又一圈的玉制饰品沉沉压在她肩颈处，白皙纤细的脖颈上，纹着如荆棘又如狰狞的缝合线般，漆黑密集的符文。
以修士的目力，能清晰将她忧柔脆弱的容颜收入眼底。
她的瞳孔漆黑而空洞无神，明明无光，却像是流空了泪一般，肤色苍白，唇色同样寡淡。
就像旧日里的惨淡剪影，被迫送上光鲜亮丽的展台，只让人觉得她下一刻就会死去。
这女子轻轻一抬手，动作绵软无力，也没有什么毁天灭地的气势。
然而——
雪亮的光转瞬淹没了视野。
毁灭到来之时无比寂静。
就像冬日里飘落的第一片雪花，近乎于错觉般，耳边响起一道清脆又朦胧的破碎声。
鬼国千百年来不曾动摇的护国大阵。
在这一击之下——
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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