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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二怔住，似乎没料到李禅秀会这么说，又或者在想对方要跟他说什么事。
无论是什么，心底都升起一丝隐秘的喜欢。
他黑眸微闪，很快点头，右手握紧刀柄起身。
李禅秀微松一口气，侧过身让开一些路，见他走路不便，迟疑要不要扶。
裴二却让他先走，然后一瘸一拐地跟上。
他虽因腿有伤，走路有些不自然，但腰背却笔直，有种孤冷气质。经过陈青床边时，顺手又拿走木拐。
陈青见他和李禅秀一起离开，正好奇想问去哪，见他再次很自然地拿走拐，顿时目瞪口呆，只来得及道：“等等，这拐不是给我削的？”
……
伤兵营帐外的东南方向有一片空地，从北地刮来的风被营帐遮挡，风刀在这里止步，冬日的暖阳也在这里洒下碎金，带来难得的少许暖意。
李禅秀走到这边一处无人能看到的位置，终于停下脚步，转身回眸。
裴二也霎时止步，拄着拐站稳，抬头定定看他。
一阵变了方向的风忽然从右后方吹来，不大，却撩起两人的衣角。
李禅秀几缕碎发也被碍事的风吹得挡了视线，他很自然将碎发捋到耳后。阳光照在他侧脸，皮肤纤薄，白得近乎透明，轮廓秀丽中又隐有几分锐意。
裴二握刀柄的手忽然微紧，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无人注意到的耳后也漫上薄红。
李禅秀见他站得离自己有些远，主动上前几步。
裴二正有些走神，猝不及防见他走到面前，竟下意识后退，回神后又慌忙止住，只呼吸不自觉轻了许多，像怕惊动什么。
李禅秀见他这般反应，不由笑了一下：“我很吓人？”
裴二有些不自然，视线微闪，良久，才轻轻摇了摇头。
李禅秀心中有事，没有再问。
他忽然沉默下来，良久，终于看向别处，语气状似平常地说：“你在营帐中，应该听说过我的事吧？”
裴二一愣，很快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事。
他迟疑着点了点头，顿一会儿，又有些局促似的，哑着嗓音解释：“是陈青说过。”
不是他主动打听的。他垂下眼睑，沉默想。
李禅秀点头，并不意外，毕竟现在没有战事，营帐里那些伤兵很闲，每天什么事都谈论。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讲了。
他鞋尖轻碾地上碎石，片刻，又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继续：“那你应该也知道朝廷的婚配令，还有蒋百夫长想娶我……不，准确说，应该是纳。”
说到这，他语气不自觉带了厌恶。面前，裴二的神情也渐冷。
“他兄长是军中校尉，在营中的地位仅次于陈将军。现在他放出话，不准别人跟我成亲，营中士兵畏惧他兄长的地位，应该也真的无人敢了。”
李禅秀纤浓的眼睫轻颤，声音忽然低落而难过。
他不知道裴二会不会答应，可他却似乎只剩下这个办法。所以示弱一些，惹人同情一些，会更容易成功。
他知道这样不好，甚至做起来时，自己也忍不住尴尬和羞耻。他没见识过、也没经历过，不知道世间男子是不是都吃这一套。
但他想，若是自己的话，定不会信这种拙劣的演法。
想到这，他脸庞不由又有些发热，头也垂得更低。
裴二握紧了手，手背青筋突起。
面前的“小女郎”低垂头，露出的纤细颈项在冷风中轻颤，孤伶无助，声音像因害怕而颤抖。
“等拖过朝廷的婚配令期限，到时我还没成亲，他就可以借他兄长的权势，强行插手分配……”
李禅秀忍着耳廓发烫，攥紧指尖继续开口。但话未说完，耳边忽然响起裴二的狠厉声音——
“我去帮你杀了他！”
裴二俊冷面容带着森寒，语气没有丝毫迟疑，握刀的指骨尤为用力。
李禅秀当即愣住，错愕抬头，话都忘了继续说。
他显然没料到裴二会直接说去“杀人”。
裴二见他清丽眸中满是震惊，也以为他被吓到，不由松缓几分声音，只是仍嘶哑：“别怕，我不会牵连出你。”
李禅秀：“……”
这不是会不会牵连的问题，而是蒋百夫长在这个时候死了，是个人都会往他身上想。就算他不在场，就算他没有下手的本事，也少不得会被叫去问话。
当然，裴二的想法可能是，他顶多被叫去问几句，问不出就没事了，其他由对方担着。
但问题是，蒋校尉必定为弟报仇心切，不放过任何可能。万一讯问时用刑，他男扮女装的事极可能暴露，接着他顶替身份被流放的事也会暴露，再往上查，就会牵连父亲的旧部以及仍在京中的父亲……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还没到需要杀人的地步。
“不，不能这么做。”李禅秀忙阻止，并忍不住抓住裴二的手臂，放缓声音道，“我的意思是，事情还没到那种地步，且为蒋百夫长这种人搭上你自己，并不值得。”
顿了顿，他忽然又放低声音，缓缓道：“其实我叫你出来，是想问……”
他垂眸轻语，终于说出目的：“你愿不愿意跟我成亲？”
裴二闻言，一时竟呆怔住。
他在手臂被李禅秀抓住时，注意力便都移到了被抓的右臂。隔着衣服，那片位置的皮肤似乎都在发烫。
此时冷不丁听到“成亲”两字，脑中更是空白，如刚醒来的那天，忘了所有反应。
北地的寒风将营中大旗吹得猎猎作响，呜咽的风吹不到这一片小小的安静角落。
李禅秀说完，便有些紧张望着裴二。
裴二神情凝固，许久才像终于找回魂魄，干哑着嗓音，不敢相信似的，艰难问：“你……方才说……”
“我说，你敢不敢和我成亲？”李禅秀深吸一口气，重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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