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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也不是没给孙凌月行过跪拜大礼,但今天江芷若的心态崩了,或许是因为今日受到的侮辱实在是切肤刻骨,或许是因为她意识到自己离开皇宫的机会很渺茫,她都不惜自污了,李照都还不肯放过她,这就使得她没了之前的耐心,继续跟这些人虚与委蛇了。
她天生骨子里是极骄傲的人,想想儿时的那个江大小姐是有多么傲慢跋扈,天王老子都不在她的眼里,前世苦难的切磋琢磨,教会了她低头,教会了她如何夹着尾巴过日子,可是傲气能被磨光,傲骨却是折不断的,她有自尊。
自从长秋宫出来,江芷若的脸色就很难看,薛巧云瞧她像是受了不小气恼的样子,大小姐不是个情绪外放的人,此时眉眼间的愤懑却藏都藏不住,和她说话,她也不回应。
回到蕊珠宫,人也是闷闷的,晚饭也不吃,饭菜前前后后都热了三回了,任宫人们苦苦哀求,她就是一粒米不进。
江芷若原是糟糕情绪败坏了食欲,吃不下东西,倒不是存了什么自绝的心思,饿一顿也不打紧,薛巧云并不勉强她,倒是怕她抑郁烦闷,强行吞咽反要吃出病来。
宫人们却生怕这一位饿出个好歹,叫她们受皇帝责罚,一味苦劝。
江芷若都躺床上了,生生被她们絮聒得卧不安宁。
江芷若心想自己在这个鬼地方,连吃喝拉撒睡都由不得她自己了?心头火起,下床走去,一把将饭桌掀了,哐哐啷啷,碗盘皆碎,饭菜狼藉,这下总能清净了吧,没想到宫人们默默收拾了,又重新备饭,摆了上来。
江芷若心都灰了,她不爱刁难别人,可是为什么谁都要来为难她?
李照本想冷落江芷若几天的,都交二鼓了,听人禀告说她还是不肯吃饭,李照烦躁得不行,还是亲自过来了。
“伺候不好主子,还留着做什么?都拖出去打死!”
李照此言一出,屋里登时慌慌张张跪倒了一片。
江芷若不可置信,李照会如此草菅人命,可他的口气不是装的,他这是在逼她,在和她比狠,就为她不吃饭这等鸡毛小事,他和她意气相争,要害死许多人性命,这种代价是江芷若付不起的,她的心肠不及他的刚硬。
可是江芷若端起碗筷,扒了两口饭,还没吞下,眼泪就不要钱似的哗哗直流。
早有宫人端洗脸水来了,李照亲手接过湿手巾,给她擦脸,曹承恩乖觉,忙使眼色让众人都退下去。
李照给江芷若擦了脸,又拿起碗勺,亲自喂她吃饭,江芷若不敢拒绝,乖乖张嘴吃了,李照的脸色好看许多了。
江芷若见他气消,便伺机说道:“我知道陛下是圣明的,我那时节在成都也多多听闻过陛下的善政,记得陛下曾颁布过法令说‘民有嫁妻卖子欲归父母者,恣听之。敢拘执,论如律’,陛下德性坚定,初衷不改,定会放我回家的,是不是?”
江芷若边说边卖力向李照挤出讨好的微笑,可惜她眼前没镜子,不知她这样子比哭还难看。
李照面无表情道:“朕初登基,并未下过那种诏令。”
江芷若控诉道:“你怎么耍无赖!你就不能把对别人的慈悲心也略施舍我一点吗?”
李照砰的把碗一放,“情况能一样吗?前世那会是因为战乱饥荒,贫苦百姓卖妻卖女,还有山贼草寇强掠人口,所以才下达那样的诏令,你和她们能一样吗!”
江芷若反驳道:“怎么不一样?我跟她们怎么不一样,我也不是自愿在这里的。”
他昨夜都说了他爱她,她还一心求去,帝王的爱情许她这般轻视?
果然女子难养,近之不逊。
李照按下怒火,道:“朕知道亏欠你,朕会尽力弥补你,朕已着礼部拟定章程,不日就封你为昭仪,爵比诸侯,赐印绶,你的父兄,也加封为一等侯,食邑万户……”
江芷若冷声打断道:“我不要。”
“你不要,是哪里不满意?不然你是想当皇后?”
李照脱口而出,自己就先打了一愣怔,脑子有一瞬间彻底空白。
江氏是他的发妻,若非人事错迕,后位本该就是她的。
可他不能废掉孙氏,他和孙氏前世也做了十多年夫妇,即便没有夫妇之爱,也有情分在。
他很清楚,这孙氏乃是个草包,但她是很勤勉在按照一个贤后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只不过其内在并没有真正贤后的德性,甚至要矫情饰行她也没有那一份聪明,以致强行扮演常常显得她画虎类犬,可这对李照来说,已经足够了。
比起他祖母邓氏和嫡母何氏这些爱干乱朝政的妇人,这样一个愿意粉饰形象、不多事的草包皇后,他求之不得。
论孙家一门父子的才具,也不过尔尔,孙奉先做为一州牧守,其实才不配位,如今领兵攻打赵国,也不过是坐纛旗的,所倚仗的还是石逢春,孙家在京中根基又浅,更毋庸忌惮。
女主擅权、外戚干政已是他家两代人弊病,李熹的舅父何进更是差点颠覆政权,到了他这,必须杜绝后患。
他重生之初,虽惦记着江雁声,衷心祈盼着此生能与她结一段良缘,但是在李照的潜意识里,并没有想过要换一位皇后,既有调用青州兵的现实需要,他不能背信弃义,另还有一个深层的考虑,是关乎江雁声的,此人的胆气可不同于一般女子,连李俶她都敢刺杀,他欣赏她,爱慕她,隐隐也忌惮她,一个小女子,他自然镇得住,但为子孙计,皇后、太后绝不能是她这一类的女子。
他两世夺天下,都得益于青州借兵给他,而且这一世比对前世还有所不同,这回是他主动结盟的,孙氏前世还生育过四个皇子,这一世又有了一个儿子,他清楚自己的情况,他不爱孙氏,甚至他也不愿意再碰她了,这一世,她有也只能有一子。
这不是孙氏的错,而且她两世都没有犯过什么大错,他如今要封江氏为昭仪,规格上已处处超越古制,已是对孙氏的极不尊重,他如何能再废弃孙氏。
江氏呢,这女人虽然对他不忠,也无半分情谊与他,但总归又是他亏欠她的多。
李照见多了她在床上娇弱不胜的模样,几乎快忘了这女人可是个敢孤身赴死的狠角色,她比孙氏有能耐多了,灵巧聪慧,也很能忍。
“陈留王殿下,我要与你和离,劳驾殿下给我写放妻书。”
他见过她最初任性明媚的样子,三岁看老,这该是最真实的她,如今的她,变化太多了,时刻隐忍,偶尔也敢奋起反抗他,但其实并没有显露太多的情绪给他看,这么爱哭,也未必是她怯懦。
那个暴雨天里,电闪雷鸣,她倔强地扯着油布给她大伯父遮雨,他知道这个女人的骨子里带着种狠劲的,而她家的父子兄弟们,哪一个又是庸人?石逢春给他的阴影实在太大了。
李照突然想起他的生母庄惠皇后,江氏,就等以后她的儿子再给她追封吧。
李照思及至此,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孩子都还没影,他已经属意将来要江氏的儿子继承大统了?
李照哪怕多动一下脑子,都会发现他的想法是很矛盾的,既忌惮石逢春和江梦鲤,怕重蹈外戚干政的覆辙,却又想和江氏生儿子来继承大统,他竟是怎么想的?
而且他怎么不想江氏若比他还长命呢?孙家再无用,也有一个皇后和嫡长子在手里,那般轻易认输的?
难道他李照就是有信心自己能坐二、三十年江山,培养出一个优秀强权的储君,成功把国家交到他爱子的手里?这样的幸运,当年他的父皇仁宗皇帝可是没有的。
这个男人此时跟白痴一样,他们俩的孩儿这一念头已把他的头脑冲昏了,李照欢欣鼓舞,恨不能江芷若已过十月怀胎,他这就抱着孩儿在怀里。
江芷若可不知道这个狗男人瞬息间思考了这么些东西,刚李照那一句“不然你是想当皇后?”可勾起了她的不少回忆。
“女公子美心美状,命格非凡,可兴天下,可亡天下。”
“我是李照的发妻,皇后的位置本该是我的,孙凌月凭什么穿我的袆衣、戴我的凤冠!那些都是我的!”
“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和朕的皇后相提并论。”
……
追忆往昔,江芷若彷佛重重挨了一大嘴巴子,她早就息了当皇后的野心,但在洞明了皇后之位李照打心眼里就没考虑过她,那一种羞耻难堪实在难以言表。
不然你是想当皇后?这是在嘲笑她痴心妄想吗?是啊她怎么配呢。
其实李照并不是那个意思,但江芷若心病已久,很难不多想。
江芷若自嘲般冷笑了几声,对自己曾经的野心又进一步释然了。
她叹了口气,继而坦然和李照对视,用一种耐人寻味的口气问道:“陛下可知前世我爹为什么要费心将我嫁给你吗?”
李照不知道,江家商户,攀附他原也不奇怪,但当时何进已篡权,倾覆了朝堂,国家风雨飘摇,谁也没把握明天会怎样,江家助他募兵,与他联姻,是冒很大风险的,为攀附一个还不知能不能存续的藩王,似乎是得不偿失的。
“我小时候遇见位相面的道士,说我的命格不同于一般人,‘可兴天下,可亡天下’,这一句话可太重大了,什么样的女子能担得起?所以不止我爹爹,便是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想做你大周朝的皇后了,而比起你皇兄,我爹更看好你。
等我杀了李俶后,我终于才明白,兴天下,亡天下,那是什么意思,真是太可笑。为这道士的一句话,一家人把命都赔上了。
死过一回的人,什么也看淡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别说什么美人、昭仪,就是你的正宫皇后,我也不稀罕了,我们江家人与你姓李的没有关系,我要回家,你没有道理囚禁我。”
“江芷若!”
江芷若冷笑道:“什么江芷若?陛下叫错了,我如今的名字叫‘蕙娘’了,我和你岳母名字重字了,你的皇后给我改名字了,我是她孙家的奴婢吗?还是你李家的奴婢?我祖父是内侍没错,以前你那个表妹还骂我是‘赘阉遗丑’,可我可没卖给你们家,我的名字,我竟不配叫了。”
江芷若越说越恼火,今日受的窝囊气可不小,她起身把搁在榻上的赏赐之物都打翻了,“你的皇后好威风!今天叫我去那立规矩,拿这么几匹裁不完的绸缎、几样没处撂的古董来赏我,这些还是皇后娘娘抬举我,往我脸上贴的金!我是供你们消遣的玩意?领了赏,还得给她们母女磕个头。陛下也要赏我,昭仪,皇帝的妾?我无福消受。”
李照不知道她原来遭受了这些,孙凌月的母亲郭氏待人接物最是殷勤,就连前世裴阿娇和孙凌月那般不对付,裴阿娇都曾称赞过这个郭氏,今日李照听闻郭氏见了江芷若,还颇为欣慰,料想她们必相见甚欢。
哪里想得到,这郭氏也是看人下菜碟的,裴阿娇血统尊贵,那裴家前期在朝堂中举足轻重,郭氏为缓和关系,对裴阿娇多有奉承,如今的江芷若,她们只知道她是洛阳商户女,商者四民之末,出身卑贱,以为施恩并威慑一番,就能将她收入麾下,哪有把她当一回事。
李照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们那样待你。”
江芷若冷笑不止,愤慨道:“她是皇后,她怎么待我,不都是你这个皇帝允的。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我吃过的苦、遭过的罪多了去了。你也好意思,多的咱们不论,就一件事,你前世打南朝,粮草哪里来的?我家蟾园六百亩粮窖好用吗?这一世,我爹用这些粮食赈济南阳,消除了一场大灾难,前世里南阳流寇把国家祸害成什么样,你不清楚吗?我们江家对得起你,对得起你大周朝廷了,换你们这般来作践侮辱我?狼心狗肺!”
江芷若这会是要和李照撕破脸,说的话都是挑最难听的。
“我大哥盛赞萧珩,我还总说看不上,我真是有眼无珠,萧珩他待我都胜过你百倍!前世那时节萧珩喜欢我,可他从来没敢讲,哪怕那个时候,我吃的一粒米,用的一张纸都是他萧家给的,他也没挟恩或倚势要求过我什么,他可没敢、也没舍得要我给他做妾。你真叫我恶心,皇帝就了不起吗?我爹的女儿是不会给人做妾的。”
李照深知对不住她,可被她这样攻讦,真是扒得底裤都没有了,这一时恼羞成怒,也是话赶话,说了句令他后悔不已的话:“不给人做妾,却纵容女儿与人私通。”
他就是那个始作俑者,他竟以此伤她,即便是他忘记了,即便是她误导了他,他也是不可原谅的。
孙家的女儿光耀门楣,她却玷辱她父亲的家声。
江芷若气得全身颤抖,道:“我过去做的丑事,我爹一概不知,他若知晓,早把我给打死了,你如今就把我送回我家去,把我交还我爹处置,让他立马打死我,我也不要再活了。”
李照见她这样,自知失口,伸手要去拉她,江芷若一把甩开他的手。
“我再让你碰一下,我就不是我爹的女儿,我再不活着!”
江芷若还是不自量力了,此时敢有多硬气,不久到来的打脸就有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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