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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樱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居然真的就那么睡了一觉。她毕竟一个月都在逃亡，还是身带重伤的那种逃亡，就算她觉得落雨再不可信，潜意识的那一点安心还是足够击溃她了。
心樱一醒来，就看见了落雨倚在门边说笑。没有了防护服和护目镜，落雨的样子终于完全的显露出来。令人意外，她居然是没有变异的黑发，还留着如今少见的长发，束着高马尾也垂到腰际。更加不像战士的，是落雨居然还带着耳饰，是那种很夸张的，能够扫到锁骨的耳饰。一边是羽毛，一边是巨大金属圆环。而意料之中的，落雨有相当锋利的眉眼，哪怕垂着睫羽，锐利杀气也不曾减。
眼前一白再一亮，心樱终于能够听见声音，也正是这时，落雨将目光投向了她。
樱粉色，很温柔的颜色，被拘在如此不亲人的眼里，居然也不显得违和。再仔细一看，那樱粉色中间分明是血色，浓郁的像是随时会爆发侵占那片樱粉色。
心樱看着落雨扬起灿烂的笑脸：“醒了啊。”
心樱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于是闷闷地回了一个嗯。
“杨瀚，看来你没有因为依赖异能而失去自己精湛的医术，我很欣慰。”
“滚。”被称为杨瀚的青年冷漠地回敬跳脱的队长，顺便推了一下眼镜，蓝金色的眼睛看向心樱，“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瀚，是三队的医生。你没有达到被感染的程度，但是还是给你注射了血清，所以你可能暂时使不上力。至于你的伤，除了你的异能核，其它都应该已经恢复了。”
是异能，心樱完全可以笃定，很高级别的治愈能力，估计可以被分为未知系了。
“不建议你想太多，没有价值。”杨瀚这样说到，没几分真心，在下一秒就看向落雨，“可以开聊了，一旦进入末日耀阳本部，就没有机会进行你的演讲了。还有护目镜……我认为你还是再戴一段时间比较好。”
“我知道我知道，杨瀚妈妈，不要再说了，给女孩子留一点空间吧。”落雨很熟练地调笑起杨瀚，被杨瀚送了一个大白眼。
但是杨瀚真的离开之后，两个人反而相顾无言了好一会。
最后心樱沉不住气了：“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我在想你对末日耀阳了解多少，对我了解多少。”
哼，末日耀阳，正如其名，是这末世之中人类方秩序的重建者和维系者，以夺回黎明为己任。16位将军，12支小队，就足以将此名传至所有人耳中。
但是末日耀阳有不堪的过去，而落雨……
“日辉散事件的主角……我对你的了解，就是如此。”
落雨笑意不减，似乎对于心樱知道日辉散事件并不意外：“不错，零号病毒感染体在日辉散事件之前一直潜伏于末日耀阳，叛逃，并且想带我离开，甚至为此焚毁了曾经神塔的藏书之地拖延时间想感染我。”
心樱看不准，所以她很直白地发问：“你和丧尸王是什么关系。”
“挚友。”落雨想了想，加了一句，“他视我为亲人。”
“你在日辉散事件中应该瞎了才对。”
“我是瞎了，瞎了近两年了，如今才堪能视物。”落雨对此毫不避讳，似乎与丧尸方有交并不能影响心樱向她托付自己，心樱不知道落雨哪来的自信，于是安静地等落雨开口。
落雨这回还是开口了：“你现在的处境，不论我是人是鬼，你都没有别的选择了。还是说，你一路逃到高垩，原本就心存死志？不像吧。但我对你想干什么毫无兴趣，心樱，你是一个聪明人，你想要真相，我给你时间和机会，与之相对，你要对我许下一个承诺。”
与方才的调笑完全不同，落雨现在带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谈判，因为心樱根本没得选，就这样死在五十岚清子手中未免荒唐。她之所以选择高垩，也是为了躲避五十岚的追杀，因为她的存在肯定会引起注意，早晚的事罢了。
如果我的异能核没有受损，就算是五十岚清子本人……
“还没有想好吗。”落雨在这时开口了。
“……什么？”
“你要向我许下什么承诺。”
“我自己选？”
落雨打了个哈欠，那种压迫感一下就消失了：“先说好，我不要你的献身，不要太离谱就好。等你许下承诺，我才好告诉你，我有什么资本保住你。”
“什么才算离谱？我承诺请你吃一颗苹果算吗？”心樱带着自嘲和讽刺开口，她如今身无长物，只有一个空荡荡的人。不要献身……她怎么会想得那么好，居然以为落雨会把选择权给自己。
“我其实比较喜欢吃梨子，但是好吧，成交。”落雨又笑起来。
心樱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落雨，怀疑这个三队队长在日辉散事件中丢了脑子。
结果落雨还很贴心地解释：“我可没有看轻你的意思，这个是你自己提的。”
“五十岚清子的势力似乎很大。”
“非常大，负责管理本部中枢的特蕾莎是她的追随者，后勤等事由她全权负责，前线的12队有起码8队拥护她，除了特蕾莎，16位将军还有至少4位是她那边的人。”落雨一条一条地说，看着心樱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无奈笑笑，“你在害怕。”
“我才24岁。”心樱回答，“我可以为人类死在战场上，但是我不想死在逃亡之中，更不想死在人类的权谋之中，也不愿意那么不明不白——我什么都不知道，而我明明最想知道真相。”
落雨不笑了，带着叹息：“我原本在执行另外的任务，探查丧尸在大清洗前的旧据点。罗言一走，五十岚就急遣我来寻你——你想活下去，介意我所用的手段吗？”
“你要干什么？”
“现在在旧据点里的是二队和九队，他们加起来有近百人，都是五十岚的人。”落雨收敛了笑意，平静地开口，“借丧尸之手，把他们全杀了，一队远在天边，四队队长重伤，五队及以下没有参与这种级别任务的能力。只能三队接管任务，我带你去。二队主管情报，他们的换代会让罗言掌握主动权，而一来一回，罗言也该回本部了。”
心樱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而后不可置信地听落雨说完，如坠冰窟。
落雨看心樱的样子，有些无奈，末日耀阳可不比庇护所，完整的权力结构注定了会有尔虞我诈，二队也一直在卡三队的脖子，在情报方面拖延三队。如果不是三队真的够强，如今可能也无法立身于此。
但这样残忍，似乎对心樱太早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心樱抬起了眼直视着落雨，良久开口：“我与所谓二队九队素不相识。庇护所上千条人命，我更牵挂。而且，就算没有我，这件事你也早晚会做……如果什么道理都不讲的话，我想活下去。”
落雨愣了很久，然后开始笑，是那种开怀地大笑。心樱比她想得要直白，比她所认识的很多人都要能够直视欲望，这种纯粹的残忍，居然也是接近天真的。
“你不是执刀人，心樱，你不必心怀愧疚，就当是给开启你噩梦的人一个小小的报复好了。”落雨这样带着恶意的说着，“我已经开始期待五十岚气急败坏的表情了。”
“队长。”有些疏离的女声在这时传来，“看来是谈好了。”
“谈的不能更好了，许巧。”
“那么，我就选择2号机场降落了。”
对上心樱疑惑的表情，落雨解释道：“2号机场人多，要让很多人知道你还活着，让你不至于‘被意外死亡’，我们需要一点周旋的时间。除非五十岚清子不顾自己的名声——待会记得亲人一点，看起来有精神一点，多笑笑哦。”
落雨的靴子是带根的，踩在地上咔咔的响，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这架飞机和上面走下来的人。
看得出来，落雨的人缘还是不错的，很多人都围了过来打招呼。
“听说落队这次任务很危险，这么快就回来了。”
“因为是落队嘛。”
落雨笑着把心樱推出来：“任务原本是很危险的，但是收获和危险成正比——我找到了下一个队友呢。”
人群立刻将目光移到心樱身上，心樱很艰难地露出一个笑，怀疑自己还不如不笑。
“好可爱！”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句这样的评论，那些打量的目光收回，人们也开始对她微笑打招呼。
落雨的终端催命一样开始响，落雨扬起笑：“好啦好啦，我们的五十岚亲来找我了，我们先走了？”
落雨拉着心樱穿过人群，很亲昵和保护的姿态。心樱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她原本是不需要人保护的。
进电梯的时候心樱还是没忍住问：“你要如何借丧……”
落雨一把捂住了心樱的嘴，然后意识到失礼，歉意地笑笑：“本部中枢有监视监听效果，我的姑娘，你可能还不习惯。但是拜托，不要把我杀了好吗。”
早有耳闻，本部中枢对踏入末日耀阳所有人都有极强的监视效果，就像是悬于头顶的眼睛。而单论探测，本部中枢可以覆盖整片大陆。落雨这样的人，估计是被本部中枢特别关照的。心樱意识到失言，尴尬地抿唇。
落雨却表示理解。
“毕竟是完全陌生的环境，你感到不安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你还想聊些什么，等回家……回我家再说。”
电梯门打开了，落雨的手上移捂住了心樱的眼睛，有微弱的光亮穿过手掌，显露出粉色。
那是一只骨头好像要突出皮肉的手，厚厚的茧子又把那些骨头压回正轨。
“看样子，你是准备保她。”五十岚清子的声音听起来算得上一句可爱，但是是完全冰冷的，带着杀意。
心樱没有想过五十岚会如此直白，她的不安在此时达到了巅峰，指尖颤动，几乎要去拉住落雨的手。
然后心樱听见落雨说：“是，我要保她。”
那只手撤开了，心樱对上了五十岚清子的眼睛，那双眼睛原本的颜色看不出来，闪着金色的光亮。对上一眼，心樱便突然失神，一时间看到了漫天樱花。但是下一秒，落雨的手就狠狠拍上了心樱的后脑勺，面前景色变回冰冷闪烁的电子屏。
“都捂你眼睛了，还不知道要要小心点。”落雨虽然这么说，语气中却并无责备，带了些没有恶意的笑意。转向五十岚的时候冷了脸色，“想必五十岚将军也知道我的想法了，看来您并不同意。”
“不同意？落雨，我不同意恐怕没有用了吧，你是从2号机场回来的。”五十岚清子站起来，“你向来胳膊肘往外拐，从日辉散事件到如今……末日耀阳，想来是不能和你心意了。”
这份杀意换了指向，落雨却毫无惧意，甚至向前迎了一步：“当年我所为，至今不悔。我知道你们在不满什么，明明我可以抢救很多重要资料，最后却选择救了两个人。但是对我而言，人类的造物，其价值绝对不会超过人类本身……这话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五十岚眼中的光芒散去，露出青色的瞳孔来，“心樱的能力是控制，适用于情报探查……而三队一旦拥有情报员，就拥有了一个独立于末日耀阳的完整体系。也就是说……”
“我随时可以叛逃末日耀阳，正如当年零号病毒感染体那样。”
心樱抬眼，看着落雨毫不避讳的直视五十岚清子，两人之间的碰撞，居然是落雨更胜一筹。她为什么如此无畏，她有什么底气？
五十岚也没有想到落雨会如此直接，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向下接了。
但落雨知道。
“五十岚，你口口声声指责我要叛逃。那当年火光冲天，我为什么不直接和他一起离开，反而要留下，接受惩罚，被迫接受12队制度，成为三队队长，封闭研究院……接受猜忌。”
谁都可以说丧尸残忍，唯独落雨，留在人类方，对她似乎才最残忍。
五十岚哑口无言。
“不要因为我不提，你们就装作不知道，理所当然地给我冠以莫须有的罪名，理所当然地差遣我。你们心中的不安，其实恰恰来源于你们清楚的知道，你们对我的真心，远远比不过丧尸。”落雨冷笑一声，“你看，身居高位的你，都想不出来我有什么理由留在人类方，不是吗？”
“你是人类……”
“可笑！”落雨打断了五十岚，说着可笑，但那份笑意却是完全褪去了，“你从来都不相信我是会为了人类放弃自己的人，只有在这种我主动提及的时候，你才搬出它来做救兵……但我不在乎，五十岚，我不在乎。为了一己私欲将屠刀挥向人类同胞的你，在我眼里，早已与丧尸无异。”
“庇护所的事情与我无关……你又是站在什么立场审判我！你早就不是16将监督人了！”
“庇护所的事情与你无关，哈，我还以为你不在乎真相，你只要一个你喜欢的结果。”落雨拉着心樱转身离开，“冷静一下吧，五十岚，时间当然可以埋没一切，但是立于此处的你，选择无可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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