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时令节日,内务府都会精心安排一些项目活动,取悦皇帝。唯独上元节,没有任何动静,各宫殿里甚至连烟花都不能放,上一次在御花园放烟花的刘贵妃,已经住进冷宫好几年了。因为这天是皇帝挚爱——陈贵妃的忌日。
皇帝站在府库的门口,望着夜空的雪,好像回想起年少的情景。也是这样飞雪漫漫的上元节之夜,他在桥上与陈贵妃一见钟情。
“陛下,雪越来越大了,还是进去吧。”
皇帝回过神来,轻轻叹口气,转身走回府库,陈靖跟在后面,他一抬手,将随行的内官和宫女都退了下去。
“远儿,怎么样?现在哪里快活呢?”
“回陛下,秦王殿下现在楚国游学。”
“游学?你真是会说话,等他回来,我倒要问问他,都学到了什么!”
“秦王殿下最是聪慧,一定有自己的安排,陛下大可放心。”
“堂堂皇子,不在朕的身边,辅佐朕,就喜欢在外面假装乞丐流寇。真是越大越不像话。今天是他母妃的忌日,他也不回来祭拜。你改天叫人把他给我捉回来。”
“臣遵旨,明天就叫北宁去把秦王殿下请回来。”
“请什么请?就把他打晕了,抬回来。”
“是。”陈靖微微一笑,心里明白,皇帝看着生气,实际上是一个父亲的挂念和心急。
“哎,给他取名叫萧远,希望他志存高远,结果他倒好,给朕来个远走高飞。”
“陛下放心,秦王殿下很快就会回来的。”
君臣二人走回府库。
这府库实际上只是一个藏书阁,里面还有一些其他皇帝的私物,专门让陈靖管理。按理说整个皇宫都是皇帝的,但是府库不一样,是皇宫里的禁地,除了皇帝和陈靖,其他人不能进,即使是皇帝的贴身内官总管李淋风,也只能到门外止步。
李淋风见皇帝和陈靖进了府库,转头吩咐小徒弟高乐:“通知各宫,今晚陛下宿在明殿了,让各位娘娘都歇息了吧。”
“是!”高乐领命赶紧去通知各宫。
李淋风将府库的门关上,自己守在门口,他抬头望了望天色,这雪没有要停的意思,他将棉披风拽得更紧一些。
“少夫人她……未来的少夫人她昨晚哭了一夜。”凛冬试探地说道。
“为什么?”陈北宁面无表情,但是声音
“这我哪儿知道,这得问少将军你自己啊,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让少夫人伤心了啊。”
“……”无声地沉默,陈北宁没有回答,他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往窗口走了一步,看向外面。摘星楼最高的地方俯瞰洛城,夜晚和清晨的景致却如此不同。彻夜的大雪已经停了,整个洛城在金灿灿的朝阳下,发着光,像梦幻一般的雪国。景色比昨夜更美,但也更加寒冷。陈北宁猜到了向迎迎为什么哭,不仅仅是因为花市遇刺受到的惊吓,她回到海府,一定受到了来自表姐和舅母的苛责。他明明知道,但是此刻,他又无能为力,只恨不得明天就是二月二十,迎娶向迎迎进门。
气氛沉静片刻,燃夏见陈北宁没说话便转移话题道:“少将军,昨晚我们到了海府之后,发现周围确实有一些杀手在埋伏,但是始终没有行动,直到一个时辰之后,城西燃起一朵烟花和几串不规则声响的爆竹后,那些杀手就全部撤了。”
“去查一下,你去查一下,是哪里放的烟花和爆竹。该清理的就清理掉。”陈北宁说的轻描淡写。
凛冬和燃夏却不敢怠慢,马上领了命:“是,我们这就去。”
二人往外走,正巧撞见回来的陈琳。二人施礼:“陈副官。”
陈北宁闻声转过身,只见陈琳面容疲惫,两只眼睛通红,看起来像是一夜奔波未眠,甚是憔悴。
“少将军!”陈琳施礼。
“你怎么这幅模样?”陈北宁疑惑地问道。
“昨晚我和你分开之后,发现花市里有两个人行色诡异,就跟了上去,发现他们几乎把昨晚夜市卖的烟花都买走了。还跟商贩预定了很大一批货,说要二月初收货。”
陈琳自顾地倒了一杯水,仰头一口气全喝下,继续道:“然后我一路跟着这两个人,竟然见他们进了齐王府。”
陈北宁并不意外地喃喃道:“齐王……他怎么会跟五国谍者的事情有勾连?”
“少将军,怎么办?”陈琳迫切地问道。
“你去追凛冬和燃夏,告诉他们,如果查到的府邸跟五国有关,就立刻清除;如果跟齐王有关,就按兵不动,派人暗中注意动向就好。既然此事牵扯齐王,要万分谨慎行动。”
“是!属下这就去办。”陈琳领命刚想转身离开,又被陈北宁叫住:“还有,将昨晚的事儿禀告侯爷一声。”
“侯爷昨晚去宫里陪陛下过元宵节还没回来……”陈琳面有难色地问道。
“那我去找父亲。”陈北宁微微皱眉,不禁暗忖:最近父亲在宫里夜宿未归的日子越来越多,现下各处边境都相安无事,皇帝到底有什么事情要跟父亲彻夜商议呢?
陈琳领了命去追凛冬和燃夏。陈北宁也换上官服,进宫去寻父亲陈靖。
正月十六,一夜之间,过年的气氛好像就散尽了,洛城的大街小巷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各个门市都开始忙碌起来。唯独南街尽头的拐角处,这家别有洞天的茶店还是大门紧闭,尚未营业。
凛冬来到店门前,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他反手将门关上,穿过后门和中廊,来到后院的厢房。走进厢房,他触动屏风的机关,地板上露出暗道——这是通往地牢的入口。
凛冬进入地牢,没走几步,就听见惨烈的哀嚎声“啊……”。
走到尽头,刑讯台上吊着一个昨天的杀手,这是唯一的活口。其他的人本来就伤重,忍受不了酷刑都死了。
昏暗的地牢里,影影绰绰的火光,勾勒出夕颜那张冷漠又精致的脸。她拿起刑具桌上的一柄钩子,走到杀手面前,有些疲惫而又不耐烦地问道:“我再问你一次,到底——是谁指使你们的?”
已经被折磨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杀手,缓缓抬头看着夕颜,坚定地回答道:“太子……”
夕颜冷“呵”一声:“太子宅心仁厚,光明磊落,怎么会豢养死侍,做出劫持的事来?”
杀手闻言,如释重负地笑道:“就是太子,你不信……呵呵呵呵呵,还要问几遍?”杀手竟然有些得意地看着夕颜。这挑衅地眼神刺激着夕颜,她将手中的钩子弯进杀手的琵琶骨,鲜血顺着钩子低落低落。刑讯台上的血腥味更重了。
那杀手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好像要冒出来一样,惊恐和疼痛让他的瞳孔在放大。他长嚎一声,响彻整个地牢。
凛冬目不忍视地闭上眼睛,轻轻地“斯哈”一声。夕颜是陈北宁四个近卫里面唯一的女子,也是最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一个,她在刑讯方面可谓是天才一般,总是能想出各种各样折磨人的方法。尽管眼前的情景,凛冬见过无数次,但是每次看到,他都有意外的惊吓。这钩子勾住琵琶骨,想想就痛不欲生。
夕颜也不抬眼,问道:“你来干什么?”
“少将军让我来换班,你回去休息吧。”说着,凛冬拿起刑具桌上另一柄钩子,走到刑讯台上。他凑到杀手的耳边,微笑着轻轻地问道:“哪国的太子?”
那杀手闻言,突然惊慌地看向凛冬。这张带着憨笑稚气未脱的脸,在地牢的火光下,竟然如此让人望而生畏。他的话术被识破了——他说的确实是实话,指使他们的是太子,但不是大庸的太子。方才在夕颜的酷刑之下,他脱口而出太子,本是说了实话,但被夕颜误以为是大庸太子。
“你杀了我吧!我求求你杀了我吧。”
凛冬又快又狠地将手中的钩子弯上了杀手另一侧琵琶骨。他长嚎一声,声音没有之前那么响亮,带着哭腔。
“想死?可以?你死后,我把你的尸体送给盛国的太子裴说——如何?”
“你……”杀手惊讶地看着凛冬。
“你们五国一直暗中勾结,在我大庸各种细作活动,盛国是五国中实力最强的,而盛国的谍者,一直由太子裴说掌控……所以,你是喜欢一根骨头一块肉的慢慢送给他,还是一整个送给他?”说着,凛冬狠狠地拽着钩子,那杀手已经嚎叫不出声音来,整个脸扭曲在一起。
夕颜冷笑一声,白了一眼凛冬,这呆子怎么脑子竟然如此灵光了?
这一日,向迎迎躲在房里不敢出来,一是怕舅妈和表姐因昨晚的事情,继续挖苦讽刺。另外一方面,与陈北宁的不期而遇和意外惊险的经历,让她整个人都陷入女儿家的情绪旋涡之中。她一直看着陈北宁给她的狐裘大衣,回想昨晚的每一幕,陈北宁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接触。向迎迎不停地叹气。明明昨晚还很恐惧害怕的,现在竟然有些期待再次看见他,甚至期待和他成亲后的日子。她突然觉得,能拥有陈北宁这样的夫君,就算日子过得惊险一点又算什么呢?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好。
可现实偏偏不如向迎迎的意,她想安静度日,表姐海兰馨却不想。早上孟娥来请安说小姐病了,她就知道向迎迎是羞愧难当谎称病了,逃避见母亲和她。海兰馨就更想逗她了。用过早膳之后,海兰馨就兴冲冲地跑过来。她看见向迎迎正盯着白色的狐裘披风出神。这披风可不是海府的衣物,更没见向迎迎穿过,昨晚出去的时候还没有,但是她回来的时候就穿在身上了。海兰馨回想起来,她穿着的时候,这披风过长拖地,明显是男人的尺寸长度。海兰馨突然想到什么似地轻蔑一笑:“这么喜欢?情郎送的?”
向迎迎被问得不知所措地搪塞道:“你在胡说什么?”赶忙将披风从桌上拿起来收走。海兰馨拽住一角,继续纠缠道:“不是吗?那借我穿穿?还是给我好了,难得我喜欢!”说着,海兰馨就把狐裘披风抢了过去。
向迎迎追上前,愠怒道:“我的衣物,你想要拿走哪件都可以,但是这件不行。”
海兰馨呵呵一笑:“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件不是我们家的?我当然想拿走什么都是应该的。唯独这件,我没见过。我就要这件。”
向迎迎被气得快要哭出来:“你……”
海兰馨一歪头:“我什么?”
向迎迎:“表姐,我求你了,别这样好不好?再有一个月我就要走了……”
海兰馨不等向迎迎的话说完,抢白道:“所以,趁着你还在,就好好报答我们家吧,送表姐我一件狐裘披风不算什么吧!毕竟,我们家养了你这么多年。”说完,海兰馨一把推开向迎迎,将披风穿在身上,得意洋洋地走了出去。
向迎迎看着海兰馨欢雀地背影,终是忍不住流下泪来。她陷入深深地自责——为什么自己这样懦弱无能,连件披风都守不住。这样的自己,怎么配得上大庸第一少将军陈北宁呢?向迎迎患得患失,她怎么也不会知道,在陈北宁的心里,只有她才是唯一的人选,从来都是。
海兰馨穿着抢来的披风,开心得不得了。连蹦带跳地就到了府门口。阳光洒在积雪上,反着的光有点晃眼。她眯起眼睛,看向四周街道。好巧不巧就看见从门前路过的陈北宁。
陈北宁去找父亲陈靖,但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向迎迎,便在去宫里的路上,弯过来海府。虽然凛冬说所有的杀手都撤退了,可他还说向迎迎哭了一夜。陈北宁就想着路过看一眼。这一眼不要紧,刚好瞧见了海兰馨穿着那件他给向迎迎披上的狐裘,加之昨夜瞧见她在花市欺负向迎迎,陈北宁大概猜出一二。
陈北宁眉目冷漠,面无表情地骑在马上,眼睛盯着海兰馨,从海府的大门前缓缓经过。他想去要回披风,可他又觉得这样双方都有失体面,更何况向迎迎还要在府里月余,若是今天他出面给海兰馨难堪,那这不多的日子里,也许向迎迎的日子更难过。陈北宁攥着缰绳的手,骨节要挣破皮肤一样,他忍住了。
海兰馨看着陈北宁正凝望自己,她认识他。洛城里,还有哪家小姐不认识大庸第一少将军陈北宁呢?海兰馨不明白,他为什么那样看着自己?是被自己的美貌吸引的吗?她心里不禁暗叹,天下乌鸦一般黑,表妹要嫁的人,也不过如此。既然她的披风能得到,那她的男人,也可以得到。海兰馨的目光追随着陈北宁,对他露出灿烂而又得意的笑容。
陈北宁转过头,看向前方,扬鞭策马,向皇宫而去。原本只是想路过海府,能平抚一下担忧的心。不料,府门一过,竟不由得更加挂念。陈北宁只觉得一个月都太漫长了,他第一次希望,时间快一点,再快一点,让他早点接向迎迎离开这里。
小说推荐:【平凡中文网】《万人嫌断情绝爱后》【快读屋】《圣拳!》《过天门》《重回1958,打造世纪豪门》《炮灰的人生2(快穿)》《空想具现的大贵族》《阴影帝国》《谍海青云》
废柴流小说【feichailiu.com】第一时间更新《孤傲染尘烟》最新章节。若浏览器显示没有新章节了,请尝试点击右上角↗️或右下角↘️的菜单,退出阅读模式即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