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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龙老婆婆的另外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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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星期后,我们做完了西江大门的初步方案设计,期间先耀也打电话催过两次,他们风景管理处想在年前把方案定下来,估算一下建设规模好报县里,做进明年的资金计划。约定好了日期我们就要下西江给他们风景管理处的领导汇报。去的那天还是星期一,这次我们三人去西江还是坐的班车,时间已经进入了腊月,班车上已经看到带着大行李箱回家过年的旅客。我们三人吸取上次的教训,买了最前排的座位,并且三人坐挨在一起,一路无话也是中午就到了西江。这次来明显比上次来的时候更冷了,树枝上已经挂了冰霜,好在今天没有下雨,所以小面的在路上开的倒还安全。路过三岔路口的时候,我还特意看看那山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期待在那山坡顶上看见陪着那孤坟的龙老婆婆。

下午的汇报会很顺利,先耀的领导对我们在设计方案中苗族文化元素的提炼及运用都很满意,我明显感觉到我们的设计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期,并且在方案中我们还预见性的设置了其他附属设施,为以后来的投入运营提供条件。汇报后大家就方案进行了讨论和改进意见,等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5点了,冬天天黑的早,再加上是阴天,开完会出来已经是光线明显暗了下来。先耀的领导知道我们几个是大学同学后,要求先耀晚饭一定要招待好我们三个。

晚饭吃的是干锅牛肉,冬天贵州一般都是吃火锅,因为炒菜还没有吃到一半都凉了。先耀还是叫上了阿芝和朗达一起,可能是第二次见面,阿芝表现得和我很熟悉,左一个青哥右一个青哥的叫我,还不停的给我倒茶盛饭做蘸水什么的。君哥和阿蒲都偷偷向我挤眉弄眼的坏笑,我想这两个家伙肯定是乱想了,但饭桌上我也不好向他俩解释。

由于上次的醉酒谎言,这次先耀自然就没有安排了劝酒的苗族姑娘,除了阿芝不喝酒我们几个也是喝了几杯就没有相互劝了。其实这种大家喝一点点不劝酒的状态是最好的,我们六个人边吃饭边聊天,到晚上8点半饭局就结束了,各自回酒店休息下,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先耀带着我们几个去参观了苗族里面比较老的几栋吊脚楼,看看最传统的黔东南苗族建筑的样式、结构、装饰等情况。我和阿蒲君哥都拿着相机手机不停的拍照。其实传统的黔东南苗族吊脚楼很是质朴,没有那么多的雕花彩绘,现在西江苗寨里的那些漂亮吊脚楼都是后来人们为了美观加上去的装饰元素。苗族吊脚楼我认为使用上最大的问题还是采光,因为窗户都比较小,而且窗户位置的开的比较高,窗格子也密,哪怕后来把糊窗户的白棉纸换成了玻璃,采光情况还是堪忧。结构上的问题就是基本上所有的纯木传统吊脚楼三、五十年后都会变形倾斜,很多老吊脚楼都只能做斜向支撑了。这也是建筑材料限制导致的使用年限不长的原因吧。但是吊脚楼的优点是防潮性很好,因为贵州是多雨高湿地区,吊脚楼把居住及储藏空间架空,让下部空气流动这样就很好的做到了通风防潮,并且对野兽毒虫蛇蚁也有防范作用。参观完老房子后,先耀要去凯里开会,就不能陪我们了。君哥和阿蒲打算下午就回贵阳,我则告诉他俩我下午想去逛逛西江,来了两次了都没有好好逛逛,我们玩一下午,明天早上再一早回贵阳,他俩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君哥误会我,以为我要出去找什么乐子,一再的让我带上他。我笑说说道:“上次来西江,我记得你不是留了一个敬酒妹妹的电话号码的吗?我还记得那个女孩很漂亮的。”

“别说了,我当时也是喝多了,给那女孩要电话号码,她倒是给我了,回贵阳后我给她发过几次短信都没有回,后来我直接打的电话,结果是个年龄大的女的接的,那女孩子居然给我的是她妈妈的电话,当时尴尬死我了,你知道不?”听君哥这尴尬的泡妞经历,我和阿蒲笑的直不起腰来。

下午我其实是想去趟龙老婆婆家,我一个走在路上,虽然我已经穿的很厚,但感觉刺骨的寒风还是不停的钻进身体。走了半个多小时,我就已经看到龙老婆婆家的吊脚楼了,我走到屋前开口喊道:“龙老婆婆,龙老婆婆,乃阿姨。”都没有人应声。想来是家里没有人,我没有办法只能在楼下的空地上来回的踱着步等着。现在有点后悔上次没有留一个乃阿姨的电话,要是提前打一个电话就不会在这受冻了。

我实在是无聊,研究起她家挂在外板墙上的那些药材来。那些药材都是一串串的挂起来的,大多是什么树根草叶的,我倒是认识得几样,都是小时候我吃积食或者发烧什么的母亲煮水给我喝的草草药。还有一些植物的果实什么蜂糖罐、山楂果、杜梨这些,也有许多是我不认识的

。我转悠着发现这些串串不但有植物还有动物,我就看见几串晒干的四脚蛇和圈在一起的好几圈蛇蜕。看植物还好,看到那些黑呼呼晒干的小动物,有全身冒鸡皮疙瘩的感觉。

我正看到又是有趣又是起鸡皮疙瘩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说道:“细伢子,你是不怕蚂蟥爬脚吗?又来我家。”

我闻声转身看去,看见乃阿姨正扶着龙老婆婆走了过来。我连忙说道:“龙老婆婆,你都说了我是心地良善的人,你不会再吓我的,所以不怕。”我的回答引来龙老婆婆和乃阿姨的一阵笑声。

我随她俩上到二楼进了堂屋,火塘里的炭火被灰盖着,乃阿姨用火钳扒开炭灰,温度又传了出来,我坐在火边烤了几分钟,双手的血色才慢慢恢复过来。我看着旁边那张旧躺椅上的龙老婆婆说道:“龙老婆婆,这大冷的天,路上又滑,你去哪里来?”

“唉,再过几天就是我那命苦的三姑娘离家的日子,我早上去她坟上看看,问问她冷不冷?想几时回来?”

我听了她的这话,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我只能看着火塘里一闪一闪的火星保持沉默。而乃阿姨一进门后就张罗着煮茶给我喝,我听她说煮茶,马上就想起了她家那神奇的苦丁茶,都有点等不及的感觉了。乃阿姨把开水壶挂在火塘上面的挂钩后也坐下来烤火:“小帅哥,那大门你们画好了?”

她这一提醒,我才想起这次来的目的,我连忙从挎包里拿出一小本图纸,就是我们这次大门的设计方案:“龙老婆婆,你看这是西江大门的设计方案,你看这张,这是大门,这是你家姑娘的坟,大门都让开那位置了的,不用挖到那了!”我边说边在平面图上用手指指出来。但龙老婆婆和乃阿姨显然不太看的懂平面图,于是我又翻开鸟瞰图指给她俩看,这下两人都看明白了。我又指着效果图说:“我们设计的时候把大门做成了假二层,你们还是可以站在坟的位置透过大门两层间的距离看出去,能看到白水河,是不会遮挡你们视线的。”显然我的诚意让龙老婆婆和乃阿姨很感动,乃阿姨一直不停的对我表示感谢,而龙老婆婆则不停的说:“细伢子是好人啊!”

看完图纸,我又从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我从文件袋里掏出了我修复的乃云姑的照片,我不但修复了照片,我还洗了一张大的两张小的,并且过了塑。当我掏出照片递到龙老婆婆的眼前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龙老婆婆颤抖了,她接过照片看到乃云姑那清晰的笑容后她突然喊到:“我的三啊,我苦命的三啊,娘想你想的好苦啊!”然后就是抱着照片呜咽了起来。而旁边的乃阿姨则一边劝着龙老婆婆一边自己也伤心的哭的不行。哭了好一阵,也许是老人真的年纪大了,明显感觉龙老婆婆非常累非常疲惫的感觉,乃阿姨就起身把龙老婆婆扶进了里屋去休息,而龙老婆婆边走手里还紧紧捏着那几张照片。

乃阿姨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擦拭去了眼泪,她淡淡的笑着说非常感谢我,今天龙老婆婆虽然哭的很伤心,但回里屋后露出了很难得的笑容,老人家现在心里很开心,说是一定要留我吃晚饭。我是连忙道谢,说自己不在这吃晚饭麻烦她家。但乃阿姨执意要求我在她家吃晚饭,顺便也陪陪老人说说话,她都这样说了,我也只好答应留下来。

她家的晚饭在乃阿姨忙活了一阵就摆上了火塘,碗碟不多,但看起很丰盛,有蒸腊肉、猪脚炖白萝卜、还有腌鱼。我看就我们三人吃饭,就问乃阿姨家里其他人呢?原来她家早就搬去了雷山县城买房居住了,也方便小孩子们上学读书,只是龙老婆婆不愿意离开这里,所以乃阿姨就留下在这照顾老人了。这顿饭我吃的很是开胃,特别是她家的猪脚炖白萝卜,那白萝卜是她家自己种的,蘸上辣椒水真的是开胃又下饭。

吃完饭,喝着茶,乃阿姨收拾碗碟去灶房洗涮去了,堂屋里只剩下我和龙老婆婆。龙老婆婆慢慢的喝了一口茶,然后看着我说道:“细伢子,你是个好人,我老人家想求你办件事!”我一听她这话,连忙说道:“龙老婆婆,你千万别用求字,你孙女我都要叫阿姨,你用求字我哪里受的起。你老人家有什么事需要我办的,你直接说嘛。”

“在请你办事之前,我先和你讲个我年轻时候的故事……”

我手里端着玻璃茶杯,看着杯里的绿色茶水进入了龙老婆婆的另外一个故事世界里面……

龙三妹到了14岁的时候按照习俗就到了考虑婆家的事情了,那年正月她穿上家里准备的苗族盛装去过“踩花坡”苗节。苗族的“踩花坡”苗节又叫踩花山,最初是为了祭祀苗族的祖先蚩尤,后来的活动内容有花山祭杆仪式

、爬花杆、芦笙歌舞、斗牛、武术表演等。节日期间,盛装的苗族男女打着五彩缤纷的花伞对唱情歌,热闹非凡。

关于踩花坡的来源,有这样一个传说:很久以前,在白云深处有一座桃花山,山上有个桃花寨,寨里有个美丽的桃花姑娘。她聪明、勤劳,十分善良。对老人像对自己的爹娘,对朋友就像对自己的姐妹。她身前身后总簇拥一大群人,不少小伙子向姑娘求爱。桃花姑娘却愿嫁给一个忠厚老实,天天只会打猎、种地、吹笙的老憨哥。一天,桃花姑娘被人抢走,憨哥得知,立即取下腰上的弯刀,把面前一棵棕树砍倒,发誓要找到桃花姑娘,杀死仇人。乡亲们很同情他,纷纷拿出钱粮资助老憨哥。于是他带上盘缠、弯刀、弓箭和桃花用他过去猎来的禽毛兽皮缝制的百鸟衣,离开了家乡。

原来抢走桃花姑娘的是远方的一个恶霸。但是不管他怎样威逼,桃花就是不肯屈从。眼看一年一度的大年到来了,街上非常热闹。忽然家人来告诉恶霸。街上来了一个身穿百鸟衣会吹六管芦笙的人,他不仅衣着新奇,而且笙歌动人。恶霸听了连忙讨好地请桃花去听芦笙。桃花听说百鸟衣,知道憨哥来了,苗族踩花山节活动场面顿时喜笑颜开,立即到大街上去看热闹。憨哥边吹笙,边跳着,突然看到一伙穿着漂亮的人吆喝着闯进来,偏头一看,又喜又气愤。

喜的是终于看到了桃花,气的是在桃花身后竟站着一个恶人。于是他从羽衣下取出弩弓,转身一箭朝恶人射去,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右眼,恶人一声惨叫,昏倒在地。憨哥很快又拿出弯刀,左砍右劈,打散了家奴,抱起桃花,飞身上马,象一阵风似的走了。憨哥和桃化回到桃花山,乡亲们一片欢腾,抬出米酒,吹起芦笙,围着憨哥和桃花又是唱又是跳,直到太阳西斜,憨哥和桃花才告别乡亲,一齐上马奔逃远方。

从这个传说故事可以看出里面追求爱情自由是故事的主旋律,所以每年的踩花坡苗族适龄的少男少女们都满怀期待的去参加,都想在里面遇到自己心爱的人。当然苗族长辈们也是很支持和鼓励的,所以每到这个节日的时候,家里父母都会把自己的孩子精心打扮一番,穿上已经准备了好几年的盛装,让孩子去玩个开心寻找自己的意中人。龙三妹自然也是被母亲精心打扮了一番,脸上还涂上了植物浆果浸泡的淡淡红色,让小脸蛋更像五月里的红桃一般喜人。

踩花坡的年轻苗族男女最爱的就是对山歌,这边一群苗家小后生,那边一群苗家美少女或以山间小鸟蝴蝶为题,或以天上明月星宿为唱,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尽情的对唱起来。如是遇到了心仪的对象,苗家少年就会大胆的跑到女孩的伞下倾吐衷情,如果女孩也中意少年,就会解下腰间的一根刺绣腰带赠予少年,少年则大方的收下并系在自己腰间。然后两人就在伞下互表爱意。如果女子不中意少年,则是撑着伞跑到人群中以作躲避,这时候的少年是不能再加纠缠。这种简单美好的集体相亲模式已经流传了上百年,也促成看无数对美好的鸳鸯姻缘。

龙三妹自打小就不是个腼腆性格,那日的对山歌的女孩群中,她高亢委婉的歌声最是出众。加上她美如桃花的笑靥,使得她成了山坡上的焦点。前后有好几个苗家少年都跑去她伞下表示心意,但都被她跑掉拒绝。这时旁边传来了人群的欢呼声,那时候的少男少女都是很喜欢凑热闹的,龙三妹打着红油纸伞也跟着别的苗家女孩往那边跑去。到了那一看,人群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圈,圈的里面传来了芦笙的演奏声。那芦笙的声音一会高亢,一会低吟引得围观的人们阵阵喝彩。龙三妹使劲往里挤到了人圈里去,才看清是四、五个苗家少年正在斗芦笙。

芦笙本就是单音节管乐,吹奏的时候是需要很大的肺合量的,加上苗族芦笙吹奏的时候,还要有动作幅度很大的肢体舞动,或下蹲或跳起或转圈,这就使得吹奏的人不但要有很好演奏技巧还需要很好的身体素质。斗芦笙就是看谁吹奏的高亢好听?谁舞动的灵活轻盈?谁吹奏的长久不停?只见这几个苗家少年也都是年轻气盛不服输的年纪,每个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虽然是斗芦笙,但几个人吹奏的调子和节奏都很协调统一,所以听上去不但不觉得杂乱,反而有很强的合奏美感。

几个斗芦笙的苗家少年里面有个最为出色,只见他动作轻盈流畅,一起一跳、一转一蹲之间都透翩翩风度。这个少年的表演让周围人群里的很多女孩都看得怦然心动,都不自觉间都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心仪对象。正当几个少年斗的难分胜负,周围的人们看的越发精彩的时候,天空不作美,突然之间就下起了豆大的雨点。

春雨就

像两岁孩童的哭泣,来的毫无征兆,并且一来就是瓢泼大雨。山坡上的男男女女都急急忙忙的四散开去,带了雨伞的忙撑开了雨伞,没有雨伞的只能四处寻找相熟的寨人。这时候伞下是一对男女青年的就是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姻缘,两人打着伞从容的走下山去。伞下是独自一人的或是冒着大雨狂奔下山的多半是孤独而没有找到伴侣失意人儿,只能独自面对着这突来的大雨。生活就是这么奇妙,一场大雨就把刚才还聚在一起狂欢看不出任何区别的男男女女区分的这样透彻,这样彻底。

龙三妹并没有跑,她不想做一个独自下山的孤独者,他看那芦笙少年也没有带雨伞,正在那慌忙的收拾自己的芦笙。龙三妹一点也没有犹豫的走了上去,把少年也罩在了自己的红油布伞下……

就这样龙三妹和那少年都彼此毫无防备的闯入了彼此的世界,下山的途中,少年告诉龙三妹他叫杨顺达,小名莫达,是离这里不远的杨姓苗寨的人。那个杨姓苗寨妹龙三是听说过的,据说苗寨很大,并且基本上都是杨姓人家。两人在雨中一路走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山下大路,两人该分开向不同方向回各自的苗寨了。这时候龙三妹解下自己腰间的绣花腰带塞在莫达的手中,羞红着脸拿着红油布伞头也不回的跑了,而莫达手拿着那绣花腰带看着红色的雨伞越来越远,慢慢变成了一个红色的小点……

龙三妹回到家中,父母看见她腰间的绣花腰带已然不见了踪影,心知她已经遇到了中意的少年,晚上等众人都忙完睡下,母亲来到龙三妹的房间说和她同睡,两人躺在床上,母亲开口问了她今天踩花坡的事,开始龙三妹害羞不答,只说是下雨跑的慌张不知什么时候掉了腰带,母亲笑笑说,你这么大了看中如意的人也是应该的,她和她父亲认识的时候也才十三、四岁。龙三妹这才把杨姓苗寨的那个叫莫达的少年告诉了母亲。母亲知道那个杨姓苗寨是个大寨,水田也比她们家这边多,据说每年的粮食都是有富余的,想着女儿能嫁去那边也是个好的姻缘,所以也替女儿高兴的睡下了。

没过多久,杨家果然派人来“看亲戚”了。贵州苗族的所谓“看亲戚”其实就是儿女两家的初步相互了解,双方的儿女虽然中意对方,但家庭合不合适,田土多不多,下面的弟弟妹妹多不多,自己家女儿嫁过去吃的饱不?负担重不?而男方要去看对方家的口碑好不?女儿会不会持家?会不会做针线?等等这些都要相互了解。如果看完亲戚,双方都还满意,那么才会请媒人来正式说亲。如果双方不满意,那么就把这次的了解当次一次普通的亲戚走动,双方客套一番也就结束了这段姻缘。

杨家派来走亲戚的是莫达的哥、嫂和一个姑妈一行三人,当三人来到苗寨打听到龙家的时候,龙三妹的父母也正好在家没有下地干活。当得知三人的身份和来意的时候,龙家拿出了十二分的热情来款待这三个“亲戚”。但是莫达的哥哥进到龙家看见他家到处挂着风干的各种草药的时候,眼睛里露出了不悦的神色。而一行人进家到堂屋火塘坐定喝茶的时候,龙三妹的父亲也闻到了莫达哥哥身上浓浓的药味,并且看见他十根手指都是乌黑状,并且有好几个指甲都是又长又尖。龙三妹的父亲是苗药家传人,他是懂得莫达哥哥的手是长期接触蛊毒浸染才会变得乌黑,那指甲就是下蛊的时候弹指用的。两个成年男人相视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身份角色。苗药苗蛊两派自来都是不相水火的,这门亲自然也是结不成,“看亲戚”也变不成真亲戚。莫达的哥哥晌午饭都没有吃,就起身带着老婆和姑妈起身告辞了,龙三妹的父亲也没有太多挽留只是礼貌的送到了寨门口。

当龙三妹听到父亲坚决的反对这门亲事的时候,她哭了一个通宵。但情窦初开的少年男女又哪能是父母的反对就能分开的?龙三妹每到乡里赶集的日子都死磨着家里要去赶集卖草药,于是她和莫达两人就在集市上相遇,然后在乡场旁边的小山坡上说上大半天的话,看着都散场了才急急忙忙的各自赶回家中。就这样两人来往了有大半年,两人约定等到一起攒够了盘缠就离开凯里县,到外面去谋生,两人你不做苗药家,我不做苗蛊家,就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家庭的男女主人。那时候大山的外面正在轰轰烈烈的闹革命,凯里县城里的学生们偶尔还在街上演文明戏说是要革命要报效国家。莫达家里平时是做牛贩生意的,所以他也时常跟着家里人去凯里县城卖牛贩牛,所以他也看过几次文明戏,对外面的世界多少知道一些。他每次见到龙三妹都说要带她去外面的世界闯闯,像别人一样报效国家建功立业,不想在这个大山里的苗寨做一辈子的牛贩子和苗蛊师

那时候苗家女孩子从小就要制备一套苗家盛装,每到年节喜庆活动、结婚的时候都要穿这套盛装的。这套盛装布满刺绣和银饰,刺绣是女孩打小在母亲的教导下一针一线的绣的,而银饰则是家里花上很多积蓄请银匠精心打造的。通过苗家女人的盛装就能看出这户人家的家底,而这套衣服也是会随女人陪嫁到男家,以后哪怕是不穿也会压箱底陪伴自己一辈子的。所以苗家女孩都很看重自己的这套苗家盛装。龙三妹的家庭不算富足但在当地也算宽裕,所以她的盛装已是做好放在家里由母亲给保管好的,但龙三妹还想为自己再添一柄凤头银梳,她看着每日辛苦劳作的父母,自是不忍心说出口去索要,因为一柄好的凤头银梳也要花去家里小半年的收入。于是她就想着靠自己集市上卖点草药积攒下钱来自己买凤头银梳。

莫达知道了龙三妹想要一柄凤头银梳,立马告诉他,他经常随父亲哥哥去凯里贩牛,是经常路过老银匠铺的,等他攒上点钱,买了凤头银梳给龙三妹做定情之物。

时间就这样过了一年,龙三妹已然到了十五岁,家里给她寻了几门亲事她都不同意,无意间同寨的几个妇女也是去赶集闯见了她与莫达在一起,于是回了苗寨私传龙三妹已许了人家,对方还是个苗蛊人家。龙三妹的父母听了气愤不已,不许龙三妹再去赶集卖草药,并且给她选了邻寨一个乃姓人家的儿子做她的丈夫。龙三妹性格直率,但很是孝顺父母,她打小也深知苗药家和苗蛊家两派的世代恩仇,所以她虽然内心伤痛,但也只能断了与莫达的念想嫁入了乃家。

龙三妹的丈夫是个忠厚本分的苗家少年,龙三妹嫁进门后两个说不上恩爱有家,但也和中国旧社会农村许多夫妻一样和睦相处,上孝敬老人、下抚育子女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而莫达每逢赶集都去等寻龙三妹,但一连几次都未见到她,后来他打听得知龙三妹已许了乃姓人家。性格执拗的莫达悲痛欲绝,发誓终身不婚,并且性格也变得孤僻起来。本不愿意学习父辈巫蛊之术的他,转了性子,一心学习钻研起杨家代代相传的蛊毒来。

莫达的祖辈就是养蛊用蛊的能人,代代秘传下来,到了莫达这辈就哥哥和他两位传人。莫达自小就比哥哥聪明,所以更比哥哥精于养蛊用蛊之道。可能是长期和这些毒蛇虫蚁、蜈蚣毒蝎类的奇毒之物接触,莫达的哥哥四十岁不到就去世了,留下三儿一女,其中只有一个儿子继承了苗蛊家的传承,这一房传到现在,在黔东南地区已经很是神秘,当地人都时常谈杨家苗蛊,但见过的人已然寥寥无几了,当然这是后话。

而莫达则活到了五十二岁才去世的,他膝下无儿无女,也未授徒,是由三个侄儿共同出钱办的丧事,他这一房的苗蛊家也就宣告了终结。莫达死后一年多,龙三妹才知道消息,但这个时候她已经五十岁,小孙女也就是给我说故事的乃阿姨刚刚出生。龙三妹到了这个年纪,加上已经当了奶奶,心里虽十分的想去祭拜莫达,但是条件已经不允许她那么做了。她听说莫达终生未娶,并且死后棺材里就陪葬了一柄凤头银梳,那柄凤头银梳莫达一生都带在身边,只是从未对人说过由来,遗言也只是要求这柄凤头银梳随同入馆而已。当龙三妹打听到这些消息后,心中难受不已,她心知是莫达等待了她一辈子,等待她戴上这柄凤头银梳……

我听到龙老婆婆讲述到这里,心里已经是惊诧不已,想不到面前这位耄耋老人,居然有着这么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我开口问道:“那你老人家这几十年来都没有去莫达老人的坟上看看,去和他说说话?”

龙老婆婆正欲开口回答,这时乃阿姨走了进来,用一个小竹筛子端着几个新鲜柿子进来:“小帅哥,来尝尝我们家的柿子,知道你们这些省城人讲究,都习惯吃什么饭后果,我家没有什么水果,这柿子倒很是糯甜,你尝尝。”

我脑子中正萦绕着龙老婆婆的凄美爱情故事,突然没有转换过思路来,被她这一打扰,只能嗯嗯啊啊的礼貌谢了。想来龙老婆婆是不愿意在家人面前,特别是孙辈面前谈论她年轻时候的感情故事的,于是她找了点家务理由就把乃阿姨又支出去做事了。乃阿姨走出堂屋后,龙老婆婆才回答我的问题道:“这几十年来,我倒是想去看看他,和他说说话,记得上次和他说话还是民国十六年在集市上,算来都八十来年了!开始的几年我还会梦到他,但也不敢对别人说起,毕竟那时候我已经嫁入了乃家,后来就没有怎么梦见了。”我看着龙老婆婆被火光映红满是皱纹的脸庞浮起了一点点幸福的笑容,想来回想起年轻的过往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她缓缓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后接

着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我又梦到了他,他还是以前的样子,瘦瘦高高的,说起话来脸上都带着笑,也是一手拿着芦笙一手拿着柄凤头银梳,说着这是答应过我买的,让我拿去戴在头上!”说到这里,我看见龙老婆婆的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眼泪在火光的照耀下发出晶莹的亮光,虽然她哭了,但我明显看到她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仿佛之间她又变回了那个叫龙三妹的十四、五岁的苗族少女。

龙老婆婆停顿了一会,她也不去擦拭眼角的泪水,而是缓缓接着说道:“想去但是去不了,我家和他家非亲非故,我不能让儿孙们被人在背后说闲话,并且知道我和他的事的人,都早已不在世了。可能在这个世界上还记得他的人也只有我了!”

是啊,这是多么让人心疼的事实,我们普通人在世的时候不论你多么富贵荣华,亲戚朋友多么众多,等你去世后前面几年也许还有人去坟前祭拜,但二三十年后呢?半个世纪后呢?这个世界上连你的名字也没有人记得了,也没有人知道这个世界你也曾经来过。

我自己也被带入了龙老婆婆的故事中去,我也仿佛去到了那个民国时代,我心中也产生了丝丝伤感。龙老婆婆放下茶杯接着说道:“我不能去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他没有坟!”

我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一惊,在农村只要是成年人去世都有坟,就算是饿死在路边的叫花子,别人都会让他入土为安,并且哪怕是垄一个土堆也会为他起一座坟。而莫达老人没有坟是什么意思?

“没有坟?莫达是火葬?骨灰撒了?那个年代我们国家还没有实行火葬啊!”

“不是火葬,因为莫达是苗蛊传人,在我们这里有个习俗,苗蛊的传人去世后都不能下葬入土,只能把棺木统一放到一个洞里去,而且都是本家找几个阳时出生,阳气重的男娃抬上棺木送入洞中也不安葬,就和历代苗蛊传人的棺木放在一起,而那放棺木的山洞,平时也是没有人敢去的。”

我狐疑的问道:“你们苗药家的人去世了都能下葬,为什么苗蛊家的就不能下葬要集中放在山洞里呢?”

“这个事情我小时候也问过父亲,父亲年轻的时候听一个抬棺进入那山洞的表叔说过,那些苗蛊家的传人死后不像我们普通人一样化为枯骨进入轮回,它们都会尸变,所以不能入土,只能集中锁在那山洞里。”

尸变不尸变我倒是不太相信,都21世纪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人抓到过一具僵尸不是?但这时我想起《绿奉斋异闻录》里是有过对苗族蛊毒巫师养蛊的描述的,说的是:“苗疆蛊师,身前豢养百种毒物以作下蛊之原料,或为虫蚁蟾蜍、或为毒蛇蜈蚣、或为百草枯根、或为地仙阴童。藏于缸罐石瓮、养于淤田朽木,更有甚者将蛊虫育于先人棺椁,以先人骨血精气哺之!此等秘术为世人所不耻也。”这段记载概述了苗家蛊毒师养蛊的恐怖怪异的地方,所以很多蛊毒师的家中都有很多的瓶瓶罐罐。《绿奉斋异闻录》中还有一段记载记载说道:“滇黔蛊师,喜以蛊毒养于自身,或藏于发间,或口含于舌下,或吞服于肚中于使用之时呕吐取出,更有甚者凿牙以洞,蛊毒藏于牙中,言语之间口喷即能下蛊,使人无以提防……蛊师亡后,其身蛊毒未加祛除,则尸身异变不同于常人,故滇黔蛊师亡后都秘藏尸身,不为常人所见。”我以前看到这段书中的记载时候,还以为是韦家祖上没有来过苗疆,只是道听途说的以讹传讹,写来吓唬后人的。现在听了龙老婆婆的叙述,想来这个事情不是空穴来风。

龙老婆婆看我不说话在那里沉思,停了一小会又接着说道:“那摆放苗蛊家历代传人棺材的洞穴平时是不许人进去的,更不允许女子进去,所以这几十年来我也没有能进去看看他和他说说话。”

“那你想请我办的是什么事?陪你进去一趟?”

“我现在连路都走不利索了,哪里还能下洞去见他?再说我也不想坏了老祖宗传了几百年的规矩。这几年我老是梦见他说把那柄凤头银梳给我戴上,想来我也没有多少日子在这个世上了,他也知道我死后是万不可能与他葬一起的,所以想我戴着那柄凤头银梳入棺,在那边他看见这凤头银梳就能认出我吧。”说着老人的眼角又明显的泛起了泪光。

“这几十年来,我都想着去他棺中拿出那柄凤头银梳,但这事我也不想家中后人知道,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帮助,这一等就是几十年。我自己感觉我已经等不了多久了,缘分让我认识了你这个重孙辈的细伢子,也知你是个良善的后生,所以我老婆子才斗胆求你办成这件事。”说着龙老婆婆用一种乞求般的眼神看着

我。

我现在才明白,原来这个老人家是要我去摸那去世了四十多年的莫达老头的棺中明器啊,我的乖乖,这也他妈的忒离谱忒刺激了吧!

我一想到棺材洞、变异尸身,说不定还有什么蛊毒血咒,我的汗毛就立了起来,后背沟冷汗就哗哗的往下流。我结巴的说道:“龙……龙老婆婆,我……我也没有做过这种事啊。”其实我心里想说的是我根本不敢啊。

“细伢子,我知道这确实为难你,毕竟你是和这事不相干的省城人,但莫达死后我老婆子等了足足四十多年,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我自知在世的日子也不多了,所以才冒昧的求你,你不答应,我这辈子也就死了这条心了吧!”说完,我看见龙老婆婆紧闭上了双眼,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96岁高龄的老人,经历了满清、民国、新中国三个朝代,肯定早已看淡了世事,心如深潭泛不起一点波纹,就只有这一件事情让她难以忘怀,也许她的内心深处是感觉负了那个少年,让少年孤独的等待一生,到了死都没有能见上一面,所以她才会以乞求的语气去请我这个重孙辈的人去办这件事,也许这也是她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念想了吧!想到这,我动摇了,我慢慢的问道:“放莫达棺材的那个洞叫什么名字?”

老人听我语气松动,并没有预想的表现出欣喜的表情,而是缓缓的睁开眼睛,满眼怅惘的缓缓说道:“匣匣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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