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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静静吹着,树间传来此起彼伏的蝉鸣,出租车正停靠在路边。
宋泽收起盲杖上了车,听到前面传来司机打趣的声音。
“那是你女朋友啊?”
宋泽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走吧,师傅。”
*
“沈小姐,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关心,居然亲自送你到门口。”
“可惜了,他怎么不送你进门呢。”浊臭的气息扑在沈清的后脖颈上,黑暗中男人轻而易举抢过了钥匙,语气十分遗憾似的:“还好沈小姐遇到了我。”
几乎是身后的人一开口,沈清就知道了是谁。
——是那个保安!
上半身无法动作的沈清,用脚后跟冲保安的脚尖踩了下去,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保安吃痛地叫了一声,手上一顿,钥匙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保安个子不高,总是佝偻着背,沈清都不知道他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那条枯树般干瘦的手臂从背后伸过,死死钳住她的脖子,迫使她仰起头,沈清像一条被抛上沙滩的鱼,氧气稀薄,眼前模糊一片。
“沈小姐,你力气可真大。”保安并不生气,瘦黑的脸从旁探过来,一对凹陷发皱的眼垂涎地盯着她的侧脸,在她颈间深深吸了一口:“在我面前装什么装,你那些破事我都知道。”
“我不是一次看到你上了那个男人的豪车了。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哼。”
他得意洋洋,口中喷出腥臭的酒气:“我说的对吧?没想到看起来这么正经,私底下居然是个下贱的女人。”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保安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拽着她的头发,口齿不太清晰地吼:“告诉你,老子有钱!只要你把老子伺候好,老子有的是钱。”
沈清想开口,但嘴巴被紧紧捂住了。
她忽然想起,那天裴翊来接她,她总觉得有道视线盯着自己,原来是他!
冷汗浸湿全身,她双手握住门把,死死不肯松手,发出的所有声音都被堵在这只瘦枯干裂的手掌中。
保安嘿嘿一笑,笑声在漆黑的楼道中分外渗人:“前两天我也来过,没想到又看见另一个男人送你回家。你应该感谢那个男人救了你一次。”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沈清奋力思考着,是宋泽送她回家的那天晚上。
沈清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那天晚上错将宋泽当做是心怀不轨,因为嗅到空气中的不对劲。
她的感觉没错。
当晚,保安就在上一个楼层,黑暗中双眼紧紧盯着楼下的两人。
那个男人很高大,保安身材矮小,自然不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对手,只好取消计划,打道回府。
“光是我见到的就两个,我没见过的还不知道有多少。”说到这儿,保安从鼻孔里喷出两道热气,似乎动了怒。
沈清奋力逃离,可危险之下全身动员起来的力气,在保安眼里完全不值一提。
可她还是惹恼了他。
保安松开箍在沈清颈间的手,另只手拽着她的胳膊将人甩到门上,紧接着往沈清脸上狠狠抡了一巴掌,一手去开门,不忘语气凶狠地威胁。
“我是真喜欢你,别自找苦吃。”
一巴掌下去,沈清的脸颊瞬间肿了起来。不用保安胁迫,人已经顺着门滑到了地面上,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模糊,甚至听到了呼呼风声。
保安打开了门,像拖死尸一样将她拖进门。
他得意洋洋的脸就悬在沈清脸庞的正上方,像是胜利归来的猎人。
保安疑惑转头,怎么拖不动了?
浑浊的眼球渐渐往下看,一双女人的修长白净的手,死死地抓住了门把手,半截身体横亘在门槛。
保安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鼻腔喷出两道热气:“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想要这双手了?”保安往她腰上踹了一脚,那双手依旧纹丝不动,仿佛烙在了把手上。
他只好将匕首在她手腕间比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从哪里下手。
沈清听不清保安在说什么,只是凭借本能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
不清明的大脑中居然还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宋泽。
沈清似乎听到了车引擎启动的声音……那是幻听吧,宋泽肯定已经走远了。
他不会知道。
他不会来。
她彻底绝望了,几乎是这个想法刚刚出现,方才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泄了气。
力气在流失,沈清的神志也在流失。她感觉不到身上的任何疼痛,只觉得右脸一片麻木。
保安发现自己轻而易举便将那双手从门把上拽开了。就像磁吸的扣子,只是看似很牢固。
他将她拖拽进屋。
女人的上半身先过了门槛,然后是腰身,双腿,卷起的裙边,纤细的脚踝——
就在此刻。
“沈清!”
一道疾声从楼下传来,是宋泽的声音,无比清晰,近在耳边。仿佛天光乍泄,照亮了沈清眼前的一片混沌。
眼前扭曲模糊的线条渐渐成型,沈清用力地睁大眼睛,终于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从楼下飞奔而上,速度快得不像是个看不见的人。
宋泽几乎是瞬间来到了沈清的面前。
保安双手紧紧握着匕首,身体僵直,凹陷的眼睛深深地睁大。
他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
沈清靠在门板上,缓缓抬起手,很快她的手就被对方紧紧握住了。沈清的全身被一股力气灌满,她感觉力量重新回到了手中。
然后,她听见自己颤抖得连不成线的字:“宋,宋泽……你身后……”
一开口,喉间腥甜,肿得像馒头一样的右脸导致她连吐字也不清晰。
但宋泽还是听懂了,他轻轻放开她的手,抬起被睫毛覆盖的漆黑眼睛,没有焦距地目视前方。
面无表情。
保安眼底猩红,握着匕首冲了过来。
他知道,眼前的男人不过是个瞎子。
多管闲事!找死!
黑暗中风声犀利,沈清瞳孔一缩,用尽力气歪过身子,将门狠狠关上。
突然关上的门阻碍了保安的一气呵成,也给宋泽留出了反击时间。
保安一脚踹开眼前门板,眼前一花,身形强而有力的男人抓住他的宽大领口,一拳砸到了面中。
十成十的力气,再强壮的人也无法抵挡来自宋泽的这一拳,何况瘦弱矮小的保安。
保安眼前冒金星,人中流下两道血痕,鼻梁骨断裂,一片青紫。
他摇晃了一下,重重往后摔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几声沉重的脚步声出现,有人拾级而上,楼道里忽然传来中年男人焦急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这一级。
说话声、脚步声戛然而止。
宋泽久久没下来,基于他是个盲人,出租车司机不放心上来看看,没想到看到令人震撼的一幕。
就在门外,地上坐着一个女人,凌乱的长发遮掩不住红肿的面庞,嘴角似乎有血迹。
一门之隔的玄关,还躺了个穿着保安服的瘦小男人,双眼紧闭,满脸都是血,不知是生是死。
他震惊地长大了嘴。
那位盲人男士正将他的衬衫脱下,盖在了他的女友身上。
听到声音,男人转过头来,英俊的脸庞上溅了两点血迹,一滴在眼下,一滴在眉峰。
他的语气冷漠却依旧礼貌。
“可以帮忙报警吗,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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