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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主。”
男人的声音如同山间最为名贵的玉石，纯净，却又带着其独有的厚重，传入了沈明玉的耳朵。
沈明玉：……？
她到底在面对些什么啊？！
她现在的感觉，就如同凡间乡下小贫民，身患绝症后本以为要死了，结果被皇帝召见，告知还有一线生机，在家就被皇帝的亲卫直接绑去，等着见太医了。
谁知到了皇宫一看，御医没见着，皇帝搁地上跪着呢。
……
她真的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能看的东西吗？她还能活着吗？要不然她把自己打晕吧？她宁愿被化形掏空灵力，妖丹爆裂而死啊！
等下，化形？净化术！
由于场面太过震惊，沈明玉完全忘记了她需要时刻运转净化术这一事。
同之前一样，这一次，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也已经完全阻止不了那黑气所导致的化形。
眼前的景象再次被拉伸，身下的草木瞬间远离，两条腿被无法抗拒的力道束缚在一起，脖颈后好似冒出来了什么东西，她甚至可以听见“噗呲噗呲”，那东西冲出皮肤的声音，紧接着，她觉着身体十分轻盈，就这么如同鱼一般，浮在了半空中。
这次化形实在是太快了，妖丹中的灵力骤然被抽出了一小半，裂痕处又隐隐约约有想要扩大的痕迹，尤其小腹丹田附近，跟被刀割一般，剧痛如排山倒海一般，席卷着她的理智。
“神光鲛，”沈明玉听见刚刚那男声再说些什么，“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生物了。”
灵主也温柔地回应着，只是语气中依然带着尊敬：“是了，殿下。多美啊，怎么就消失了呢？”
疼痛让她的两眼发黑，这次化形的速度和灵力的巨大消耗，让她根本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分析到底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只能不停从妖丹中再榨出一点灵力，强行催动净化术，让自己修炼多年的能力，作为最后一道屏障，抚平在她经脉中肆意妄为的黑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明玉只知道当她重新找回意识，已经重新趴在了地上，混身的衣裳被汗浸的透透的，一抓就能挤出来水。
而灵主，此时也来到了她身边，用轻柔的灵力温养着已经开裂的妖丹，眉眼低垂，像极了她曾见在凡间寺庙中见过的，大慈大悲的菩萨。
“灵主……”沈明玉挣扎着想起身，却被灵主重新按回在地上。
同时，远方的男人也踱步至她身边，一手垂在身边，一手轻轻放在身前，玄色搭着金色刺绣的衣袍，衬得他有种道不出的优雅。
只是从仰望这个角度，沈明玉看不清他的脸。
男人并没有给予躺在地上的她过多目光，只是开口对灵主说道：“你确实没有骗我，我同意你的建议。”
此时靠近了，男人的声音让沈明玉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仿佛整个灵界的空气都因他的存在而变得稀薄，而傍晚时分的太阳，又让她完全处于男人身形的阴影中，她只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那就今日启程吧，沈明玉”他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我叫谢恒宇，你准备一下，马上与我一同下界。”
沈明玉心中一惊，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连这个人是谁都不知道，竟然要和他同去凡间？更何况现在她都自身难保，怎么可能会同意这种荒唐事？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右手，想要张口拒绝这让她感到极端冒犯的事，但灵主用眼神制止了她。那眼神中有警告，危险，以及她从未见过，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是看错的一丝恐惧。
“好的，殿下。”灵主的声音依旧十分华贵，但是从沈明玉的这个角度，她能够看见这名贵妇人脸上所带的如释重负一般的表情，“但再怎么说，她也是我们灵界的妖，还请殿下稍作片刻，我会与她解释清楚。”
谢恒宇并未回答，只是默默转身，向远处走去，以示同意。
躺在地上的沈明玉注视着男人影子的远去，连忙向灵主身边靠了靠，她感受到巨大的恐慌：“灵主，为什么？他……”
话音未落，灵主就摇了摇头，同时收回了温养她妖丹的灵力，反手将她托起，盘坐在草地上。
“这件事，我们都没有权利去反抗。”灵主盯着沈明玉，眼神中充满了难以明说的情绪，“而且，某种意义上，你同他下凡有益无害，也能帮你填补一下破碎的灵魂。”
“可是，您是灵主啊？”沈明玉想说些什么，刚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嗓音极其嘶哑，“还有什么事是您无法反抗的呢？还有我的灵魂，我感觉它要碎了……”
若说今日上午，在百妖学院化形成小凳子的时候，她还察觉不到自己的三魂六魄中有了间隙，那么刚刚化形神光鲛之后，已经完全在破碎的边缘。她本来认为最为凶险的死法是妖丹爆裂而死，却没有想到灵魂的破碎，才是最为致命的问题。
灵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沈明玉的肩膀，依旧是那一副慈悲的面孔，却让沈明玉感受到了难以言明的距离，以及什么东西破碎了。
一向被灵界百妖视为“母亲”一般存在的灵主，如此的动作只能让沈明玉感受到两个字——放弃。
灵主放弃她了，让她同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只知道名字的人一同去凡间，至于什么有害无益，她如今危在旦夕，何谈害？何谈益？
瞬间，情绪扑面而来，她感受到胸腔中的心脏好似被什么抓住，疼痛到难以呼吸，她很想大声质问些什么，但是身体的虚弱却让她什么都问不出来，在灵界被誉为年轻一代中最为优秀的妖，如今竟然虚弱到说不出一句话，也无法施出任何一个法术。
灵主看穿了她的痛苦，右手从肩膀移到了头顶，拍了拍她的头。
“不要过于惊慌，有些事我说不太合适，但是你现在的情况你应该很清楚。”灵主解释道：“谢恒宇其实是从上面下来的。”
她没有明说，只是用手指了指天空，沈明玉能够从她的眼神中看到绝对的崇敬。
如此这般行为，沈明玉的恐慌也被惊讶所冲淡了一些，“仙界？”
说完，她就摇了摇头，自己否认了这个答案，“不可能，仙界与灵界虽不说平起平坐，也不至于让灵主您说出我们都无法反抗这句话。难道是……神界？不应该啊，不是说世间所有神明，都不得进入除神界以外的任何地界吗？”
灵主点点头，继续补充道：“是的，即有神骨者，不得出界。但是他好像神骨被连根剔除了七七八八。那日你掉入化形池的同时，苍岭山那边天现异象。巡逻队闻声而至后，便在后山找到了重伤的他。”
震惊。
沈明玉从灵主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十分惊讶的表情，她哆哆嗦嗦地伸手，向灵主身后指去，却被灵主按住了手，再次摇了摇头。
“纵使他没了神骨，也不是你我二人可以冒犯的存在。我虽贵为灵界之主，也不得不向神明低头，他们皆是顺应天意而生，执掌世间权能的存在，我们真的反抗不了。”
良久，沈明玉才重新找回说话的能力，只是这一次，她的不满少了许多，如果是神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救她，不过她也同样有自己的疑问，“那他为什么要和我一同下届呢？”
“因为他身上的伤。”灵主站起身，绕到沈明玉身后，用手插入她的发根处，一缕一缕开始将它们盘起，“他的伤与你身上这奇怪的化形似是同根同源，所以也只有净化术能够解决。我也同他说了你的情况，当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你们二人共赴凡间修行，只有你修炼成仙，位列仙班，享受人间香火，方能稳固灵魂。天上一天，凡间一年，”
头发在灵主的手中变得十分顺从，很快，一个漂亮的发髻出现在了沈明玉的脑后，上面还插着一个纯木质的簪子，上面隐隐泛着些许莹绿色的光芒。
沈明玉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抚摸，却被灵主制止，往她的手心中塞了一枚小巧的吊坠。
“时间仓促，这两个法器送你，簪子里面装了一些在生活用品和盘缠，这枚吊坠是你往返两界的证明，务必收好。”灵主耐心交代着，像个送女儿出嫁的母亲，“我活了五千多年，偶尔也上过神界，见过些许神明，这位应该是年轻的神，我也不知晓他的职权所在，但是，好好相处。”
话音刚落，沈明玉便看到远方的神明转过了身，目光穿过空地，恰好落在了她的脸上。
灵主十分知趣，自顾自地走到了谢恒宇面前，低垂着头，“殿下，还是烦请您将她照顾好。”
“自然。”谢恒宇向前走去，影子将沈明玉整个笼罩在其中，他一手悬于腰前，一手背于身后，没有一个字废话：
“出发。”
沈明玉必须要抬起头才能对上他自上而下的目光，无形的压迫令她害怕到有些颤抖，但是转念一想，神佑世人，就算这看着像人实际不是人的玩意儿是神明，又能怎么样？总不可能把她弄死吧？
反正她横竖也就这样了，倒是贵为神明的他需要净化术疗伤。
一向乐天派的她突然就放平了心态，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于是她抬起头，想看看这位即将与她一同下凡的神明到底长什么样。
谢恒宇乍一看有些让人心惊，因为漂亮的过于凌厉，眉眼十分深沉，五官利落且清晰，再加上其自带的，凌驾众人之上的气势与威压，更是多了些摄人心魄的感觉。
“……”沈明玉麻木地笑了一下，“我还有朋友没有告别，隔壁屋子也被我烧了没道歉，不然等明天呢？”
在立刻走和马上走之间，沈明玉选择了讨价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