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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海看见这条微博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收工回旅馆之后了。联想到今天那场戏，她突然有些后悔那样写，又有些后悔让杨瑾辰演了叶慕溪。
她在写《空白》的时候，想了很久，像杨瑾辰那样的人，分手后会是什么样的。她平时是很自信的，好像发生什么她都不会慌张，也很坚强的，遇到什么事情都会笑着应对，她也曾经说，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成年人的爱情，不该那么咄咄逼人。是这样就太好了，观海这样想着，等到下笔的时候，她却还是崩溃了。
观海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索性打开房门，凭着当初扫到的房间号向杨瑾辰的房间走去。
陈冬去恰好从杨瑾辰的房间里出来，讶异地看着她：“诶？观编也是来找前辈谈剧情的吗？”
“嗯哈，有点儿事想商讨下。你呢？是对戏回来吗？”
观海问，心脏跳得异常快，偷偷去找人在路上被人撞破太尴尬了。
“是啊，前辈教了我好多啊！超温柔超有耐心啊！”
陈冬去的眼睛亮晶晶的。她经纪人告诉她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问女神，想对戏也可以去找她，她还不信，人家什么地位？最多看在同公司的份上教她一点点就不错了。明天要和女神对戏，她实在紧张得不行，吃完晚饭就暗搓搓地进了女神的房间，结果没想到女神真的一直陪她对戏到现在。
“啊呀呀，你看我，太激动了，我也不打扰编剧啦，我先回房啦？”
陈冬去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挥了挥手。
“嗯，早点儿睡觉吧。”
观海尴尬地送走勤奋的小师妹，感觉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勇气在被人看见后，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中的气一样biu地一下就放光了。
最后观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敲的门。
“谁呀？”
里面传来杨瑾辰难得的有些懒懒散散的声音。
“我，观海。”
门很快开了，杨瑾辰微微偏着头，笑得有点可爱：“今天晚上我的房间还挺热闹的。进来坐吧。虽然那边坐的不太舒服。”
小旅馆的空间不大，一张床，没有椅子，旁边有类似于榻榻米的东西，略高于地面，上面是很矮的小桌子，小桌子两边可以坐人。
“没事儿啊，不过有点儿硬，不想跪着。我可以把腿伸出去吗？”
“在我这里尽管随意就好。”
杨瑾辰把拿起洗干净扣在桌上的玻璃杯拿了两个出来，翘起小指指了指那边的床头柜，观海看过去，那里放着一个电热小奶锅——当年懒癌必备的，人称泡面锅的寝室神器，“有的时候还是庆幸小旅馆的差品味，没有为了配合榻榻米而放上小茶杯。我刚温的牛奶，喝吗？”
“嗯，谢谢。”
她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为了自己热牛奶会把小奶锅带来带去，也不嫌麻烦。
握着玻璃杯的纤细的手突兀地出现在观海的眼前，牛奶衬得她的肌肤格外白皙。观海双手接过，一不小心碰了一下她的手指，微微凉，热牛奶的温度很快把凉意驱散了，触感却挥之不去。她心下不由得慢了一拍。
杨瑾辰端起牛奶小小地喝了一口，随意地坐在桌子的另一边，看向观海：“怎么了？晚上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观海摩挲下温热的玻璃杯壁：“没什么，就想问问你现在还好吗？”
“我挺好的。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今天上午拍完感觉你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观海低下头。
“难过的人是叶慕溪。”
杨瑾辰不再看她，专注地看着杯子里的牛奶，双手紧紧捂在上面，就好像是在过冬天一样，“不过已经忘记的她也没什么好难过的，还没有忘记的她已经没办法难过了，所以谁都不难过。”
跟讲绕口令一样。
“可是还有一个没有忘记一切的杨瑾辰会难过啊。”
这话刚刚说出口，观海就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没关系，过去的都过去了。何况当年的事儿也不怪你。”
杨瑾辰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刚刚观海说的话。她仰头把牛奶一饮而尽。观海总觉得，她喝牛奶喝出了喝酒的感觉。
过去的都过去了。
是啊，她也已经有自己喜欢的人了，自己何必还偷偷摸摸地抱着那么一丝念想，苟延残喘。就算过了七年自己好像还是喜欢她，但是当初决定离开的人不也是自己吗？
观海自嘲地笑笑。
“你说我们现在这样像不像我们大学在天台上的时候？”
杨瑾辰突然问。
“嗯，唔，是有点。”
观海回过神来。
把双腿伸出防护栏，两个人就那样并排地坐在最高的楼的天台边缘上，目力所及都是风与天空，整个人都好像坐在空气上一样。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怕得不行，整个人都快哭出来了。结果你非要逼我坐上去。”
杨瑾辰失笑：“后来你不也挺喜欢的？”
“那也是后来的事儿了吧！”
杨瑾辰那个时候最喜欢在晚上往天台上跑，哪怕到碰一下栏杆手都要麻木的冬天也是一样。观海只能从头裹到脚、舍命陪君子，有一次还因为毛裤穿厚了，腿都伸不进栏杆缝而被杨瑾辰笑了好久。
“我还记得你有次在上面，说你很喜欢这种感觉，就是在高处俯瞰的感觉，然后你说很想成为会发光的人。那个时候觉得霸气，现在想来还是有点傻。”
那个时候真的觉得说这样的话的杨瑾辰整个人都像她自己期待的那样，发着光。
“哈，原来你还记得啊，”杨瑾辰笑，又敛了笑意，“可是要是我是骗你的呢？”
“我可没有那么崇高的想法啊。演员的位置都是很低的，身处在人群里，模拟每一个人的想法、行为，我能成为任何一个人，但那其中没有我自己。我就想，只要隔他们足够远，我就可以成为我自己了吧。就是，演过的角色在下面走着他们自己该走的路，自己的人格能独立出来的那种感觉。”
“啊，原来......是这样吗？”
观海并没有感到什么所谓被欺骗的感觉，“抱歉，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没有出不了戏的问题的。”
“还好啦，其实。说出来还是会开心些。一个人可以过百样人生，这也是我喜欢当演员的原因呐。”
“突然说这个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入戏是对角色的尊重，我一直这样想。但是演完之后，该是谁是谁，我永远不是一堆角色的集合体。所以，”她顿了顿，“我也不会是叶慕溪。”
“嗯......”观海愣了愣。
所以，她是在拐弯抹角地安慰她？
真是失败啊，明明应该是来安慰她的，结果却反过来了。
“呃，那，那我好像也没什么事儿了？你今天辛苦了，早点儿睡吧。”
“嗯。回去吧。哦对了，牛奶不喝完吗？”
杨瑾辰微微勾起嘴角，指了指还有半杯的牛奶。
“啊？不好意思。”
观海莫名其妙地感觉有点慌乱，喝牛奶的时候差点儿呛到。
耳边还有杨瑾辰轻轻的笑声。
和不知道自己怎么进来的一样，观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出去的。
目送观海离开，杨瑾辰叹了口气。
傻孩子。
明明有的时候那么敏锐的，有的时候怎么就这么傻呢？
她起身，把奶锅和杯子洗干净，整整齐齐地摆放好，从包里拿出剧本摊在桌子上，静静地看了起来。
明明就猜得通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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